唐僖宗时,皇宫里放出大量超过三十岁的宫女。有个才情出众的宫女嫁给了一个穷书生,婚后,宫女在丈夫房里发现一个箱子,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的私有物品,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宫女离宫时,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宫里的旧物,要么被管事嬷嬷收了去,要么早就在年复一年的迁徙中散了。她记得自己亲手绣的那方鸳鸯帕,被小太监借去当画样,再也没还回来;还有父亲临终前送的那支玉簪,在一次伺候贵妃赏花时不慎摔缺了角,被她悄悄埋在御花园的牡丹丛下。这些物件,早成了心头的疤,碰一下都觉得疼。 嫁给穷书生的第三个月,梅雨季来得缠绵。她替丈夫收拾漏雨的书房,在樟木箱底摸到个硬纸包。解开缠了三圈的麻绳,熟悉的藕荷色缎面先跳了出来——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母亲托人带进宫的夹袄,领口还绣着半朵没完成的腊梅。
她的手猛地抖起来,纸包里还有那支缺角的玉簪,只是断口被人细细磨过,摸不出半点硌手的棱角;甚至连那方失踪的鸳鸯帕都在,边角磨得发毛,帕角还沾着一小块洗不掉的胭脂渍,是她当年试新妆时蹭上的。 “这……”她转身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溅在青布裙上,像朵骤然绽开的乌云。 书生从外屋进来,见她捧着纸包发怔,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搓着补丁摞补丁的袖口,声音比蚊子还轻:“前年冬天,在朱雀大街捡的。” 那年冬天,书生在翰林院打杂,夜里替学士抄书,路过掖庭宫的墙角,见几个太监正往垃圾堆里扔东西。北风卷着雪沫子,把一方绣着鸳鸯的帕子吹到他脚边。他认得那针脚,去年替贵妃誊写诗集时,见过这宫女在窗下绣花,银线走得比他笔下的蝇头小楷还利落。 “他们说,是过期的宫女留的破烂。”书生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玉簪,“我想着,总有一天能还给你。” 他后来又去了三次。第一次在御花园的雪堆里扒出那支断簪,手指冻得裂了血口;第二次趁管事嬷嬷不注意,从废弃的妆奁里摸出那件没绣完的夹袄,被巡逻的侍卫追着跑了半条宫道;最后一次,在烧旧物的火堆旁抢下那包东西,眉毛被火星燎去半片。 宫女忽然想起离宫那日,在宫门口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背着半篓旧书,正踮脚往宫里望。那时她只当是寻常百姓看热闹,如今才想起,他望的方向,正是自己住了十五年的掖庭宫西院。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宫?”她的声音涩得像吞了沙。 书生挠挠头,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是去年秋天的告示,唐僖宗为节省开支,放出三十岁以上宫女,榜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她的闺名。他把告示折了又折,藏在贴身的衣袋里,磨得边角都发了毛。 樟木箱里还藏着个秘密。她后来发现箱底刻着几行小字,是书生的笔迹:“庚子年冬,得帕一方。辛丑春,拾簪一支。甲辰秋,闻卿将出,始敢期年。” 原来有些等待,早就藏在那些被遗忘的旧物里。就像那支磨平断口的玉簪,纵然受过伤,也能被人视若珍宝;就像那件没绣完的夹袄,总有人记得,她还有半朵腊梅没绣完。 这故事里藏着的,哪是几件旧物的来龙去脉。分明是深宫高墙挡不住的人心,是穷书生揣在怀里的滚烫期盼。那些被宫规碾碎的念想,被岁月磨旧的痕迹,终究在某个寻常巷陌里,被一双笨拙的手,重新拼凑成了圆满。
永真
这得来一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