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 在举行授衔仪式之际,他竟猛地一把扯下肩章,而后扬长离去,紧接着便立下了一则坚定的誓言:死后决然不会身着军装下葬! 这个惊动全场的举动,让时任军委总干部部副部长的徐立清连忙上前劝阻。
段苏权却甩开搀扶的手,攥着那颗孤零零的将星头也不回地走出礼堂,那年他39岁,是开国将帅中最年轻的少将之一。
故事要从湘赣边界的茶陵县说起,1916年出生的段苏权,家里是当地少有的"耕读传家"户。
父亲段生日在私塾当过账房先生,硬是勒紧裤腰带供儿子读到高小毕业。
这在二十年代的湘南山区,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文凭,段苏权14岁就帮着乡亲们算田亩账,用毛笔在祠堂墙上写"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
1930年春天,这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年书生,揣着《共产党宣言》油印本加入了共青团。
在1934年深秋,红二、六军团主力即将撤离黔东,18岁的师政委段苏权接到命令:率独立师800余人留下牵制敌军。
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四百多杆枪里还有三分之一是打猎用的土铳,他们在梵净山区与十倍于己的国民党军周旋二十多天,硬是把王家烈的六个团拖在原地打转。
直到主力安全进入湘西,独立师才向秀山方向突围。
11月25日梅江镇那场遭遇战,子弹打碎了他的右脚踝骨,鲜血浸透草鞋。
师长王光泽含泪将他藏在山洞,带着残部继续转移,谁也没想到,这次分别竟是永诀——三天后独立师在川河盖全军覆没,王光泽被俘后也惨遭毒手。
而段苏权在山洞里靠嚼草药止血,被当地裁缝李木富发现时,右腿已经肿得像冬瓜。
接下来的两年七个月,这个瘸腿青年拄着拐杖辗转四省。
从秀山到永顺,他在码头扛过麻袋;从岳阳到醴陵,扒过运煤火车;最艰难时用破碗沿街乞讨。
1935年夏天,攸县豆腐坊老板刘维初收留了这个满身脓疮的"乞丐",用四十多天时间治好了他的腿伤。
当他接儿子回家时,发现原本清秀的书生变得形销骨立,右脚三个脚趾永远蜷曲着。
归队之路同样坎坷,1937年秋,段苏权揣着谭毛苟送的军服和请假证,在茶陵汽车站与老父诀别。
任弼时在太原八路军办事处见到他时,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三年前红二军团早给这位失踪的师政委开过追悼会。
重新穿上军装的段苏权,很快在平北抗日根据地打出威名。
他独创的"地雷战配合地道战"战术,让日军在龙关、赤城一带吃尽苦头。
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战场,段苏权迎来了军事生涯的巅峰,1948年辽沈战役,他指挥的八纵三天拿下锦州外围据点,却在总攻时因友邻部队协同失误,被林彪在电报里点名批评。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当年带着敢死队冲锋的往事,竟成了某些人口中的"历史问题"。
1955年授衔前夕的干部评级,段苏权被划入"准兵团级"。
按惯例这个级别对应中将,可最终名单出来却是少将,总干部部的解释是:1934年至1937年脱离部队的经历需要"慎重考虑"。
最刺痛他的是那句"暂授少将"——那个"暂"字像根刺扎在心里,仪式当天,他看着前排的中将行列里站着昔日的部下,后排少将队伍中还有自己带过的团长,终究没能压住火气。
晚年的段苏权住在北京西直门总政干休所,书房挂着贺龙送的"赤胆忠心"条幅。
1993年整理辽沈战役史料时突发脑溢血,临终前反复叮嘱子女:"给我穿那套灰中山装。"
追悼会上,任弼时夫人陈琮英摸着水晶棺哽咽:"当年追悼会是哭着开的,今天还得哭着送。"这位两度"享受"追悼会的老将军,最终以平民装束长眠八宝山。
2015年军改时,某部整理荣誉室史料,在泛黄的《解放军报》合订本里找到1985年平反通告。
那张盖着中央军委大印的公文纸上写着:"段苏权同志历史清楚,对党忠诚..."
可惜这份迟来三十年的正名,老将军终究没能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