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3岁的叶剑英元帅返回了老家广东梅县。在他祭祖扫墓时，发现母亲的坟茔已破败不堪，当村干部提议重修老夫人墓地时，叶剑英摆手说道：“就保持这样就好……”
那夏天，广东梅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八十三岁的叶剑英元帅踏上了阔别多年的故土，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回乡探亲。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人站在家乡的土地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眼角泛起了湿润，当年跟着赤卫队打游击的年轻小伙，如今已是满头银发。
镇上的老榕树还立在山坡上，树皮上留着几道歪歪扭扭的刀痕，叶剑英伸手抚摸着那些痕迹，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来赶圩，自己总爱用柴刀在树上刻记号。
那时候母亲总会轻轻拍掉他手里的柴刀，用围裙擦着他脸上的汗说："树和人一样，划破了要疼的。"
沿着石板路往祖屋走，叶剑英的脚步变得格外缓慢，路边的野菊花黄灿灿地开着，和记忆里母亲采来泡茶的花一模一样。
村干部跟在后面想搀扶，老人摆摆手自己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半山腰走，转过山坳看见那三间土坯房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房梁塌了半边，墙根长满了青苔，门框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布条。
老屋后面的竹林沙沙作响，叶剑英在竹影里站了很久，二十岁离家参加革命时，母亲就是站在这片竹林前送他。
那天清晨下着毛毛雨，母亲连夜蒸的艾糍用油纸包了三层塞在他包袱里，后来在香港见面时母亲还说，当年藏在艾糍里的三块银元，是她给裁缝铺纳鞋底攒了半年的工钱。
村干部指着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坟茔，小声说这些年雨水多，坟头的土被冲掉不少，叶剑英顺着方向望过去，脚步突然加快，险些被竹根绊倒。
待走到近前，老人怔怔地望着那块歪斜的青石碑，上面"陈秀云"三个字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坟堆上的野草长得齐腰高，几丛蒲公英在风里摇晃着白絮。
跟在后面的镇干部赶紧解释，前些年搞农田基建的时候，村里原本想给叶家祖坟修整修整，可是老辈人都记得叶元帅以前捎过话，说祖坟保持原样就好。
叶剑英蹲下身拔掉碑前的杂草，手指抚过石碑上的裂缝："这样就挺好，阿妈最见不得糟践东西。"
镇里准备的午饭摆在老屋前的晒谷坪上，八仙桌三条腿垫着瓦片，炊事员端上来梅菜扣肉、酿豆腐和炒番薯叶，叶剑英挨个尝了说味道正。
看见炊事员要往厨房添菜，他连忙拦住："三菜一汤刚刚好，再多就是浪费了。"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想起镇上老人传的往事——当年叶家穷得揭不开锅，陈秀云去镇上卖竹器，中午就着井水啃冷饭团，连个咸菜都舍不得买。
下午日头西斜时，叶剑英又独自去了趟母亲坟前，这次他没让人跟着，就坐在坟边的石头上，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
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边角都磨出了毛边，照片上的妇人穿着大襟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他二十岁离家前和母亲的最后合影。
当年藏在贴身衣袋里躲过多少次搜查，照片背面还留着汗渍浸出的黄斑。
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过竹林，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老人，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起身时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
山脚下传来生产队收工的钟声，叶剑英望着远处新修的灌溉水渠，忽然轻声说了句："阿妈要是看见这些，该有多高兴。"
回县城的路上，叶剑英特意让车子绕道去了趟丙村中学，当年母亲省吃俭用供他念书的学堂，如今扩建成了三层教学楼。
操场上的孩子在打篮球，红扑扑的脸蛋上全是汗，老人站在围墙外看了好久，临走时从车窗里探出头，盯着教学楼顶飘扬的国旗看了又看。
当天夜里，招待所的灯亮到后半夜，随行人员都知道，叶元帅又在写日记了。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去参观水电站，可老人天不亮就起来了，站在阳台上望着老家的方向。
晨雾里的远山若隐若现，就像母亲当年站在村口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