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石被捕后,蔡孝乾又供出另一重要人物:他一家五口全是地下党。 1950年6月10日,台北马场町,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那一拨行刑还没过去多久,档案柜里多了一张新表,落款写着“刘晋钰,一家五人,皆为潜伏地下党”,看到这行字的人先是愣住,不是找不到人影,是名字太显眼,台湾电力公司总经理,电网的核心位置,巴黎大学电力工程硕士,国民政府手里紧紧抓着的技术骨干,这样的人名和那串字挂在一起,屋里一下子安静。 刘晋钰原本就是个工程师出身,福建福州人,从法国读完书回来不去捞钱不走仕途,拎着讲义在复旦教书,枪炮声起来就把粉笔放下跑到云南,宜良和嵩明交界的山洞里把发电厂建起来,炸弹来得急就靠地形遮蔽,发电不中断,这些经历摆在纸上,像个只顾技术不碰政治的老师傅,翻到1946这一页,轨道就偏了。 这条线起头不在他本人,在他的大儿子身上,1946年,刘登峰从上海出发,化名“王健”,去台湾扎根,任务清清楚楚,架起接收新华社延安广播的台,情报抄送工委,父亲那会儿不清楚孩子具体干什么,只觉得信念很硬,儿子也不急着拉他,边讲来龙去脉,边让事实往前推一步,家里餐桌上话题拐着拐着就到那一步,刘晋钰本来就对蒋介石那摊局面心里凉了,听完点头,只说了一句“台湾要是能和平解放,电网的资料我完整交”,从那句起,他不再只是电力公司的总经理,档案里多了一个编号。 这不是父子两人的线,屋里人一个个都动了,二儿子刘登元那时在武汉华中大学读书,转年和恋人匡敏去了台湾,在台湾大学读书当掩护,组织关系挂在兄长这边,三儿子刘登明从云南长大,到了台湾去接头,对面一开口就愣住,竟然是亲哥刘登峰,地下组织那边没想到,三兄弟最后在台北齐了,线各走各的,落脚却凑到一处,最小的弟弟刘登胜,1946年才十四岁,初中生,没人安排,自己在学校里递了申请进了党,时间走到1950年,保密系统翻蔡孝乾的口供翻到这家,第一反应是不信,这种一家五口全是组织里的人的情况太像小说,门一推,柜一翻,证件一核,才知道是真的。 蔡孝乾这条线绕得让人没想到,1950年1月被抓,挣脱过一次,乡下日子吃不惯,过了几周又溜回城里找一顿牛排,门口的人没动,等他推门落座再合围,回去之后口子开了,先交代朱枫,再到吴石,线头拉到刘晋钰,话里一句“他一家五个,都是我们的人”,听的人皱眉,不敢下定论,毛人凤把桌子一按,开口两个字“去查”,电力公司那位总经理家里书柜里压着几十份记录,电网的架构,备用机组的位置,配电所的图纸,角落还有一张手写小条,写着“全线切换时间约9分钟”,这下看明白了,真要是渡海成功,人和图纸接上头,台北的灯多久会黑一片,心里都有数。 从书房到马场町,中间没隔多久,1950年7月17日,吴石倒下一个多月,刑场的队伍里有了刘晋钰,那天送行的人影没有,不是没人念着,是谁都不敢抛头露面,白色恐怖压得低,家属露面也要挨查,枪声过去三天,他堂弟刘晋柯摸进去,把人背回来,背篓一套,院子里挖一块地,木头箱子都没置办,土一合,一家人没敢出声。 后面的事绕出了四条路,长子刘登峰嗅到联系点不对,立刻报撤,安排好的船期跟着走,离开台湾,二子三子和匡敏在“四六事件”之后就被组织调离,手续提前,尾巴收得快,人都退出来,最小的刘登胜没碰核心,风刮过去没扫到他,书读得顺,后来在美国马萨诸塞大学数学系拿到终身岗位,1974年回国讲学,兄弟四个在屋里坐下,第一次把话说齐,他那时才吐出来“我十七岁就入党”,屋里安安静静,没人接话,过一会儿只提起父亲离开前那句“电网是人民的命,留给人民的,我死也值得”。 这件事里让蒋介石紧的地方,不在一个名字有多响,也不在刑场上走得多硬,刘晋钰不发声,做事稳,家里四个孩子都在组织里,同事边上没察觉,他的要害在位置,他握着技术中枢,关键节点随时能接通,不去做爆破,不去做暗杀,图纸一到登陆部队手里,调度一拨,整片供电能在短时间停下,电站停,油料运不起来,通讯一条条断,防空那套系统变成空架子,这种情况摆在案头,决断就会直线落下,李玉堂的名字也在档案里翻得到,标注很清楚,通共这种字眼一贴,台阶就没了。 多年过去,纸上的印记也在,2011年,民政部把他的名录列入革命烈士,那张当年卷得紧紧的电网手绘图,从台北书柜里的夹层换到了北京的革命历史博物馆,左下角的那一行小字还在,“交接时需同步,以护线路”,像他做技术时的习惯,步骤写清楚,顺序排明白,留给后来的人看的,不像遗言,更像一份操作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