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关系进厂、熬夜加班、存不下钱…这才是深圳工厂女孩的真实人生

情感 05-08 阅读:2583 评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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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了,带着花布包袱和一双双明亮而胆怯的眼睛。深圳的工厂在招工,这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湖南、四川、贵州的穷乡僻壤。十八九岁的姑娘们,有的才十六,虚报年龄,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弥漫着泡面与汗酸的气味,她们却兴奋得睡不着觉,叽叽喳喳议论着即将到手的第一份工资。

"听说一个月能拿八百块哩!"小芳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来自贵州山区,家里还有三个弟妹等着她寄钱回去读书。

阿英坐在对面,抿着嘴笑。她随身带的布包里,母亲偷偷塞了五个煮鸡蛋和一小瓶辣椒酱。"到了厂里,咱们就是工人了。"她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

招工处排着长队。管事的眯着眼打量她们,像挑拣白菜般迅速决定去留。"你,你,还有你,去三车间。"粗短的手指随意点着,便定下了她们未来几年的命运。

花园式的厂区让她们惊叹。整齐的草坪,雪白的厂房,锃亮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这可比老家的土坯房气派多了。宿舍八人一间,铁架床嘎吱作响,但比起家里漏雨的屋顶,已是天堂。头一个月,她们领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薄薄的钞票捏在手里,竟有些发抖。

小芳给家里寄了五百块,自己留三百。她在厂门口的小摊上买了支口红,对着宿舍的破镜子涂了又擦,擦了又涂,心里美滋滋的。阿英则把钱藏在枕头套里,每晚睡前都要摸一摸。

渐渐地,口红褪色了,枕头套里的钱也没见多起来。工资涨到一千二,可物价涨得更快。厂门口的米粉从两块涨到五块,买件像样的衣服要花去小半月薪水。她们开始精打细算,合买一包卫生巾分着用,午饭只打一个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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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线的传送带永不停歇。她们站在固定的位置,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插件、拧螺丝、贴标签……从早八点到晚八点,中间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起初还数着做了多少件,后来连数都懒得数了。手指磨出了茧,眼睛熬出了血丝,青春的活力在机械的重复中一点点消磨。

"跟机器人似的。"小芳在食堂排队时嘟囔。前面的阿英回头苦笑:"机器人还不用上厕所呢。"上个月,线上有个姑娘因为去厕所超时两分钟,被扣了五十块。

夜晚的宿舍常有低低的啜泣声。有人想家了,有人被组长骂了,还有人只是累得想哭。小芳蜷在被窝里,听着MP3里放的老家山歌,眼泪悄悄打湿了枕巾。阿英则一遍遍翻看家里来信,弟弟说学校要交资料费,母亲的风湿病又犯了。

第一个离开的是同乡的小翠。她受不了夜班,脸色蜡黄得像张纸。"回家嫁人算了。"她收拾行李时说,"反正迟早要嫁的。"小芳帮她提着行李到厂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厂里的男工不多,大多是技术岗,不怎么看得上流水线女工。偶尔有几对成了的,就在厂外租个单间,继续打工生活。阿英有时会想,自己会不会也这样过一辈子?但更多时候,她累得连想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年,小芳终于攒够了回家的路费。她站在厂门口,回头望了望这座吞噬了她三年青春的建筑,竟有些不舍。"至少……至少我靠自己活下来了。"她这样安慰自己,转身走向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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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留了下来,成了线上的老员工。她学会了怎样在组长巡视时装出忙碌的样子,怎样在机器故障时偷空打个盹。工资涨到两千,可存折上的数字总不见长。家里盖房子,弟弟上大学,钱像流水一样汇回去,又像流水一样消失不见。

后来,厂里的订单越来越少。先是取消了加班,接着开始裁员。花园里的花草没人修剪了,玻璃幕墙蒙上了灰尘。阿英在第三波裁员中离开了,带着一个编织袋的行李和一张十年工龄的纪念照。

她站在深圳街头,看着四周高耸的写字楼和匆匆走过的白领,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城市如此陌生。十年光阴,除了眼角细纹和腰间劳损,她什么也没留下。

如今,那座工厂已经倒闭,厂房改成了创意园区。偶尔有当年的工友路过,会指着某扇窗户说:"我以前就在那干活。"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南下的绿皮火车早已停运,取而代之的是高铁和动车。新一代的打工者刷着手机找工作,不再需要托关系进厂。那些流水线上的日日夜夜,那些花布包袱里的梦想与眼泪,都成了无人记得的历史尘埃。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些年的青春,究竟去了哪里。

作者简介

语语兮,女,民族:汉。吃吃美食养养花草,写写文字没个正经;平凡快乐小人物,知足常乐。

网友评论

精彩评论
  • 2025-05-09 07:44:52

    能每天悠哉品尝美食,养花草已经很幸福了

  • 2025-05-09 17:03:56

    我们的青春啊,都黑了那些岁月。上海电子厂

  • 2025-05-09 19:55:29

    普通而又真实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