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枣树》第五十一章,邀老友回农村办厂,家庭境况令人心寒

社会 05-02 阅读:0 评论:0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这是时代的产物,你我难以左右。再过两年,我也想把我的孩子转到城里去读书。我有一个这样的想法,让老婆去城里带孩子,我们还是在农村继续搞下去,到了实在搞不下去的时候再说。你别说去城里收破烂,大家都是这样想的,破烂也不是那么好收,未必就赚得到钱。”陈思农递给了黄大龙一支香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慢悠悠地吸了几口,说道,“现在有个机会,我想把长根叫回来,我们三个老同学一起合作,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新天地来。我为什么这样说呢?黄大宝不想干了,要把厂转掉。”

“啊!我怎么不知道呢?他不干了,我的红薯卖给谁?”黄大龙听了震惊不已,转而又说,“所以,我想去城里谋生,一年愁一年,都会愁出病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到城里去找一下长根,聚一下,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把粉丝厂盘下来,到底他办厂有经验,我们是外行。”陈思农问,“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么?一起去的话,我先打个电话和长根说一下,说我们有要事找他。”

“去哦,看长根在城里靠什么营生。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我们现在去能不能见到他,反正开车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黄大龙点头同意了。

陈思农拨通了万长根的手机,他说白天没有时间,晚上六点之后有,欢迎他们俩来家里坐坐,一起吃晚饭。

白天,陈思农也挺忙,晚上去见万长根最好不过。他和黄大龙约好,下午五点钟开车去城里找万长根。

下午,不到五点钟,黄大龙就来了。大家把收来的快递装上了车,陈思农觉得没什么要紧事,决定提前一点去找万长根。

新修的国道很平整,陈思农开着车带着黄大龙,一路说笑朝市区赶去。

半个多小时,他们进入了市区,路上的车子很多,但并不拥挤。前面有辆环卫车,散发着臭味。黄大龙关上了车窗,说道:“要是到城里来混,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做环卫工,开着车收收垃圾,也不错。”

那辆环卫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副驾上下来了一个妇女,司机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思农,靠边靠边!”黄大龙眼睛瞪大了,对陈思农说,“那个人好像是长根,对,就是他!啊哈,一个大诗人,在城里收运垃圾!”

陈思农定睛一看,虽然万长根戴了口罩,穿着工作服,但是,他那短短的腿,宽宽的肩膀,走路的姿态,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离环卫车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不禁也感叹了一下:“长根到城里来做环卫工了,的确有点意外。”

“我们下去和他打声招呼么?”黄大龙问陈思农。

“不要去打搅他的工作。”陈思农望着车外,想看看万长根是怎么工作的。

没过多久,只见万长根双手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从酒店边上的垃圾房里费力地推出了一只潲水桶,桶里装满了潲水。那个妇女则单手拉了一只潲水桶,走到了车子旁边,把潲水桶挂到了环卫车的升降架上,再一摁开关,潲水桶徐徐升上了车顶。当潲水桶升到了车顶时,一倾斜,潲水倒进了车斗里,哐当一声,又缓缓地降下来了。此时,万长根已把潲水桶推到了车子边,和那个妇女一样操作了一遍。

倒完了潲水,万长根和那个妇女上了车,车子朝另一家酒店开去。陈思农坐在车子里,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虽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万长根以前好歹也是个企业家,而且又出了一本诗集,如今落魄到这步田地,证明已经走投无路了,其内心肯定很无奈,很痛苦。陈思农从没听他说过自己在做环卫工,证明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城里干这种工作,怕老同学得知会心酸。在陈思农心目中,万长根为人坦荡,襟怀宽广,乐于助人,本该有个好的前程,可是,命运捉弄人,他活得并不如意。

“当初,小花舍我而去,选择长根,现在估计会有些后悔,嘿嘿。不是吹牛皮,我再没赚到钱,可账上也有几十万,不可能沦落到去拖垃圾,又脏又臭。”黄大龙对过去始终无法释怀,有点得意地说。

“他可能是这样想的,暂时找份稳定点的工作赚钱养家,再发挥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希望厚积薄发,东山再起,有个出头之日,但哪有那么容易。”陈思农启动了车子,说道,“我们直接去他家等他,不能让他在城里受委屈,一定要劝他把粉丝厂盘下来,从头再来。”

陈思农在小店里买了一箱牛奶,黄大龙也买了一箱,然后把车开进了卧龙小区。他们从没有来过万长根家,之前,万长根发了一个位置给陈思农,是导航过来的。

万长根的父母也到城里来了,帮忙做做家务,接送小孩上学放学,因为廖小花在一家服装厂打工,无暇顾及家中的事情。万长根家在几栋几楼几号,万长根都告诉了陈思农,他们直接坐电梯上了楼,敲响了房门。来开门的是廖小花,见他们俩立马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说道:“稀客,稀客,快请进来!”

陈思农扫了一眼室内,装修得马马虎虎,但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人感觉很舒服。李秋莲听万长根说老同学今天会来吃晚饭,特地多买了点菜,在厨房忙碌,见他们来了,出来打了个招呼,又回到厨房去了。

廖小花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孩子说:“快叫叔叔,不要不懂礼貌。”

万长根的儿子正在读小学四年级,和万长根长得一个样子,冲陈思农和黄大龙笑了笑:“两位叔叔好。”

此时,万德泉才从房间里一拐一拐地走了出来,说道:“两位老同学,快请坐。”

“叔叔,你的脚怎么啦?”陈思农吃惊地问。

“唉,别提了,差点命都没有了。”万德泉拐到沙发边,坐下了,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歉意地说,“现在也抽不起好烟了,老同学不要嫌弃。”

陈思农和黄大龙接过万德泉递过来的香烟,没有急着点燃,希望他能把拐了脚的原因说出来。

“爸,你就不要抽了,你这个样子还抽得烟么?”廖小花在一旁说。

“老同学来了,陪着抽一支。”万德泉抖索着手把嘴里的香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往肚子里一吞,接着,鼻孔里喷出了两股烟雾。

“小花,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走路摔的吧?”陈思农也把嘴里的香烟点着了。

“像他说的一样,差点命都没了,喝多了酒,抽多了烟,脑梗,开了刀,住了好久的院。”廖小花神情黯然地说,“不然,长根也不会去干那种活,实在没有办法。”

“叔叔住院开刀,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瞒着,太不像话了。”陈思农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塞到万德泉的手里,说道,“玩得这么好的同学,论讲怎么也要来看看,就是不说。”

“这……”万德泉手里捏着钱,看着廖小花。

“是哦,什么都瞒着,太不像话了。长根在拖垃圾,也从没有跟我们说过,我们来时在路上看见了他才知道。”黄大龙没有带现金,张开手对陈思农说,“我没带现金,你给我一千,回去还给你。”

“不要不要!所以不敢告诉你们,说了就要给钱。”廖小花把万德泉手里的钱抽出来,往陈思农的包里塞。

“你是不讲道理是么?”陈思农把廖小花的手挡开。

“你是不把我们当同学看是么?”黄大龙嘴里叼着香烟加了一句。

廖小花不再说话了。陈思农数了两千块钱塞到万德泉的手里,说道:“叔叔,想当年,在我们那里你也个风云人物,现在患了这个病,也就放宽心来好好休养,一切交给我们年轻人,不要想太多了。”

“是我连累了这个家。”万德泉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过去,那是何等风光,而今却落得要靠人照顾,不禁老泪纵横。

廖小花板着脸说:“爸,老同学来了,你就不要哭了,我们谁又怪罪过你?八字命就是这个样子。”

万德泉抹了一把眼泪,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默默地吸着香烟。

他们在一起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六点钟,万长根回来了,和陈思农、黄大龙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卫生间换衣服。

“我在拖垃圾,怕你们知道心里难受,不敢告诉你们,嘿嘿。”万长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笑着说,“现在我爸又这个样子,迫不得已哦。”

“长根,他们给的。”万德泉手里举着钱给万长根看。

“没事,给了你就拿着呗。”万长根显得特别豪爽,说道,“他们两个都是大老板,就我可怜哦,呵呵。”

“你还有脸说,我嫁给你就没过过好日子。”廖小花噘着嘴说。

“长根,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让你东山再起,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陈思农想把来意说明。

“有什么好事?”万长根问。

此时,李秋莲站在客厅说:“菜全炒好了,吃饭了。”

陈思农站起身,说道:“咱们边吃边聊。”

黄大龙不用开车,喝烧酒。陈思农喝饮料,把黄大宝要转让粉丝厂的事情和万长根说了。

万长根眼里并没有放出光彩,似乎对办厂不感兴趣了。黄大龙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现在的这份工作?他苦笑了一下:“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去拖垃圾?一个外包公司,不罚一分钱款,工资到顶也就五千。我这人做事太认真了,跟车的那个妇女总是发牢骚,说我是傻子,跟着我干活比跟别的司机累多了。还有那些领导,队长还是个文盲,人情世故的东西,我都懒得说了。说实话,一进去,我就不想干了。池浅王八多,个个是老大,不请吃请喝,拍拍马屁,总是这样那样,搞得人心里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所谓乌鸦的世界里,天鹅都是有罪的。”陈思农瞅着万长根被太阳晒黑的脸说,“所以说,要有属于自己的天空,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要不要把粉丝厂盘下来。”

黄大龙口直:“那么点工资,又脏又累,你一个诗人,还要看乌鸦的脸色,还要挨一个妇人的骂,干个屁呀!不要考虑了,把粉丝厂盘下来,还是自己做老板。”

“说得是,说得是。”万长根笑了笑,一脸无奈。

万德泉想喝酒,李秋莲没让他喝,直接拿碗吃饭。他见万长根不好意思把囊中羞涩的事情说出来,咽下了嘴里的饭,说道:“你们两个老同学有所不知,我治病花了不少钱,现在家里哪有钱去投厂?我看长根就这样干下去,忍忍气,饭总归还是有口吃。”

短暂的沉默,陈思农开口说:“我现在也不知要投多少资,实在不行,我们三人合股。长根,你就负责管理,因为我们不懂。怎么说呢?不可能还不如你去帮人拖垃圾。如果你实在拿不出钱来,我借给你,赚到了钱,你再还给我。”

“这个可以,还是老同学好啊。”万德泉脸上露出了笑容。

万长根还是没有表态,低着头,眼眶湿润了,猛地,他抬起头来,对陈思农说:“思农,今天就在我家住,你也喝酒,咱们醉一回。”

“长根,我知道你心里苦,要醉,我们到老家去醉,城里不是醉的地方。”陈思农眼神坚定,说道,“我们这几个要好的同学,一个也不能落下,就这样定了,回老家,我们一起干。”

黄大龙端起酒杯,站起身,说道:“大家给我取了一个外号:红薯大王。如果不是思农拉了我一把,我可能难以翻身。长根,现在思农想拉你一把,我们都要感激他呀,来,敬他一杯。”

万长根站起身等黄大龙把话说完了,举杯,说道:“说得对,我们敬思农一杯。”

“我恐高,你们千万不要把我抬高了。我这叫以茶代酒,真的不好意思。”陈思农站起身和万长根和黄大龙碰了一下杯,把杯中的饮料干了,坐下来说,“这个世界总让人感觉缺少温度,似乎难以改变,但是,我们抱团取暖,相信还是会因为我们而改变那么一点点。”

“思农、大龙,我也敬你们一下,真的谢谢你们了。不要站起来,就这样喝。”廖小花举杯伸长了手臂。

陈思农和黄大龙端起杯子和廖小花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万德泉和李秋莲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愿儿子在两位老同学的帮助下,咸鱼翻身,不用再愁着过日子。

吃完饭之后,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天,陈思农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钟,起身告辞。黄大龙也站起身,稍微喝多了一点,腿脚有点不稳,红着眼对廖小花说:“小花呀,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是最要好的同学。你日子过得不好,我心里也难受,责无旁贷,一定要帮助一下,尽能力。”

“谢谢大龙。”廖小花在黄大龙面前多少有点愧疚,说道,“今天没招待好,请多包涵。”

“哪里哪里?”黄大龙挺直了腰板,豪迈地向门外走去。

返回的路上,陈思农开着车,黄大龙醉醺醺地说:“想当年,老万要拆散你和红秀,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心不知有多坏。现在他老了,患了脑梗,这也是报应。有些事情不信也要信,所以说啊,一个人的心肠真的要好,不能做缺德事,做了老天看得到。还有小花,背叛了我,落得现在愁着过日子,还要去服装厂打工受苦。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其实,我又何曾真正恨过她,也想她过得好。”

“唉,怎么说呢?换个角度来说,老万是激励我上进的人,还要感激他呢。”陈思农说完瞅了一眼副驾上的黄大龙,只见他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快到昌盛镇时,黄大龙醒了过来,向窗外瞅了瞅,说道:“打个盹就到家了。思农,你明天问一下黄大宝,问他要多少钱转让。我看那些机器也值不了几个钱,就怕他想赚点转让费。先不要说我们想盘下来,就说帮他的忙,看看有没有熟人愿意接手。”

“他本来就和老万关系好,和我们也合作了这么多年,估计不会狮子大开口。”陈思农把车开了黄大龙的住所门前,停了下来。

“那不一定哦,生意场上哪有真正的朋友,不都是利益关系么?相互利用而已。”黄大龙打开了车门,提醒,“反正不要让黄大宝知道我们的心思。”

“知道了。”陈思农说完,开着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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