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巷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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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苏晚秋推开老宅斑驳的木窗,窗外那株百年银杏正簌簌抖落着金箔般的叶片。她习惯性地将一缕垂落的青丝别至耳后,露出耳后那道淡青色疤痕——十五年前,这道疤是她与林远川故事的起点。

那是1998年的深秋,刚从医学院毕业的苏晚秋在社区卫生站值夜班。凌晨两点,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寂静,她冲出门迎接时差点撞上一个踉跄的身影。男人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右手死死捂着右腹,左手却死死护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让开!"他嗓音嘶哑,额角青筋暴起。苏晚秋这才注意到他后腰还插着半截碎玻璃,那是车祸现场留下的凶器。她本能地要去搀扶,却被他用染血的手挡开:"别碰她..."声音轻得几乎被秋风卷走。

那夜手术室的无影灯下,林远川腹腔里的碎玻璃像月光下的冰棱。当主刀医生剪开他衣襟时,苏晚秋突然屏住了呼吸——他苍白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与女孩脖颈处相同的火焰胎记。

"这是你女儿?"麻醉前他突然睁眼,混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她手背。苏晚秋这才想起急救担架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小女孩,正用沾血的手指在雪地上反复描画火焰的形状。

后来苏晚秋才知道,林远川是消防员。那天他本该休假,却偷偷折返回火场去取未婚妻忘在车里的婚戒。电梯井坍塌时,他用身体护住的其实是别人的孩子。婚礼请柬还躺在宿舍抽屉里,新娘却再也没能等到那句"我愿意"。

三个月后某个银杏纷飞的午后,苏晚秋抱着药箱推开消防队医务室的门。林远川正在给新兵示范包扎,听见门响头也不抬:"伤口别沾水。"话音未落却僵在原地——苏晚秋的发梢沾着他最讨厌的消毒水味。

那天傍晚他们在院子里移栽银杏。林远川的迷彩服还留着烟熏过的焦痕,苏晚秋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浆。当第一片金叶飘落在她肩头时,他忽然说:"等开春,带丫头去动物园吧,她说想看长颈鹿。"

那年春天确实来了。苏晚秋每天清晨五点半起床熬粥,看着林远川给女儿讲睡前故事。有天夜里小女孩高烧惊厥,他背着孩子冲下三楼时旧伤复发,却硬是撑到苏晚秋骑车赶来。"别告诉她手术的事..."他最后这句话,随着心电图变成直线,永远冻结在消毒水的气味里。

如今每个雨天,苏晚秋仍会去社区幼儿园代课。当孩子们围着她问"苏老师,消防员叔叔什么时候再来"时,她会摸摸那个总把火焰画在右手心的小女孩的头。窗外的银杏沙沙作响,如同他从未消散的声音。

昨夜暴雨突至,苏晚秋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个压了十五年的铁盒。褪色的喜糖纸下,躺着半枚生锈的消防徽章——林远川最后时刻塞进她掌心的,原本该戴在他未婚妻无名指上的,婚戒内圈,刻着与小女孩胎记相同的火焰纹路。

而今晨入园时,那个总爱把火焰画在右手心的小女孩,突然把她的手拉进掌心。阳光下,苏晚秋看见小女孩无名指内侧,淡粉色的新肉里,隐约浮现着火焰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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