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没靠岸的船》

陈琳的左脸火辣辣地疼，第一颗冰雹砸中她的时候，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乌江的水突然变得浑浊，天像被人猛地关掉了灯。船晃得厉害，甲板上拍照的姑娘尖叫着摔成一团，手机顺着甲板缝隙滑进江里。隔着雨幕，她看见右前方那艘蓝白相间的游船像片枯叶一样被抛起——下一秒，船底朝天扣进江心。

生死怒吼"哪个龟儿子敢关窗！"老船工王建军突然爆喝，脖子上青筋炸起。船舱里抱头蹲着的小孩"哇"地哭出声。后来才知道，那些年广元沉船的遇难者，指甲缝里嵌满了玻璃渣——就因为暴雨天有人慌慌张张锁死了舷窗。

张女士肋骨现在还疼。那天救生衣卡扣勒得太紧，金属扣生生在她皮肤上压出淤青。而五十米外扑腾的落水者，捞起三件救生衣，填充物像发霉的棉絮簌簌往下掉。更荒诞的是，这批"杀人背心"当天早晨九点整，刚被景区质检科贴上合格标。

致命夹角船底刮擦礁石的声响让人牙酸。王建军猛打方向盘时，冰雹正噼里啪啦砸在他后颈。后来海事局的人盯着GPS轨迹直咂舌："45度冲滩，这老家伙玩命啊！"年轻船员却私下嘀咕："现在谁还学这些？直播间跳个操，打赏都比跑船赚得多。"

掌舵的刘二娃说当时眼前白茫茫一片，像得了白内障。都这样了，他还在用高德地图找码头。自拍杆记录的最后两秒，穿JK裙的姑娘冲镜头喊："妈你看这浪..."法医说遇难者里有七个确实穿了救生衣——可惜都反着套，活活把自己捆成了粽子。

江底真相老李的烟灰被风吹得四处飘，他给我看手机里的转账记录：2018年的丰田发动机，改装费比正规货便宜十二万。"够给二十个领导包红包了。"他笑得比哭难看。那套六百八十万的智能救援系统更绝，暴雨时AI客服循环播放："设备离线，请尝试重启。"

搜救队捞起只粉色凉鞋，迪士尼标签还没撕。船长的儿子说，老头每年清明都去广元烧纸，灰烬里混着抄满笔记的旧本子——可惜现在年轻人嫌脏，早把那些泛黄的"保命秘籍"扔进了废品站。

结尾：乌江的水又变清了。岸边戴米奇帽的小孩指着救生衣问妈妈："能不能不穿？拍照不好看。"三百米外，去年出事的位置漂着个矿泉水瓶，瓶身上印着"安全生产月指定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