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龙影归来
作者:黎荔
进入5月以来,西安数次突遭短时强降雨,雷暴交加中,西安市民在夜空中一再捕捉到神秘黑影“龙形”不明飞行物,甚至有人听到老牛般的咆哮声类似“龙吟”。尤其是5月2日晚上,当时那场景,简直是堪比好莱坞科幻片。一道道闪电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着。就在这狂风暴雨里,当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有眼尖的市民突然发现,天空中竟然惊现数条长条状的黑影在飞速穿梭,它们在乌云中时隐时现,那身姿,蜿蜒扭动,有时候居然还能“急刹车”来个近乎直角转弯,活脱脱就像神话里的巨龙在腾云驾雾、渡劫飞升!它们速度还贼快,像是趁着闪电的余光游荡于天际,一眨眼就没影了,只留下一群举着手机、大呼小叫的目击者,对着天空一脸懵圈,不可思议。
目前这事还没有个定论,真相依旧扑朔迷离,西安气象局的官方回应是:暂时无法给出确切解释。尽管现代科学尚未找到龙的真实存在证据,但古代文化中的龙形象却反映了人类对自然力量的崇拜和对未知世界的探索。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商周时期的龙纹,代表着权力与尊贵,象征着统治者与神灵的联系,这种文化符号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演变。作为民族精神的象征,龙连接了古今,其在文化和历史中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作为一种文化符号,龙不仅在东方大国存在,在许多其他文化中也有类似的生物形象。你说老祖宗是吃饱了撑的给虚构生物搞科研,龙是否有其真实原型呢?龙究竟是自然生物、科技造物、某种超自然力量,还是自然现象和视觉错觉的混合体?
想起《山海经》里一百多处提到龙,那时人们眼里的龙,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图腾动物,而是时而上天,时而下凡,出没于山川河流之间,偶尔主动参与人间事务的神奇动物。应龙堪称其中翘楚。让应龙跻身“群龙之首”的,不光是长着一对酷炫的双翼,而是因为它在著名的“涿鹿之战”中立下的奇功。应龙既能行云布雨,也能蓄水出战,它的身世从一个侧面透露出中华民族龙崇拜的认识根源。涿鹿之战,历来被视为上古史的关键时刻。《史记·五帝本纪》中明确记载,“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这场大战发生在炎黄联盟和蚩尤所带领的九黎之间,在神话中,“涿鹿之战”被描述为一场神仙打架,应龙和女魃,就是炎黄部落取得胜利的关键。这场大战最终以炎黄部落的胜利告终,华夏民族的主体结构由此奠定。《山海经》中用一场“众神之战”,丰富着这段惊心动魄的上古历史。
《山海经》之奇,正源于其博杂,而博杂意味着丰富。历代读者从不同角度可以看到上古文化的不同侧面,因而两千多年来,它被当作地理书、博物志、怪物大全,后来也被推作小说之源头、神话的百科全书。其中山川纵横,怪兽出没。《山海经》里记述了许许多多的珍禽异兽和奇人怪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生命力爆棚,全都在整事儿,没有一刻闲着。你看看,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女娲补天、刑天舞干戚,哪一个是懒洋洋、病怏怏的?包括毒蛇猛兽等等“反派”,也都异常生动生猛。你看看《山海经》中的龙,并非后世那金光闪闪、腾云驾雾的祥瑞之物。上古的龙是野性的、杂糅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存在——它们时而是能带来甘霖的神明,时而是吞噬生灵的凶兽。这种原始的复杂性,恰是华夏文明对自然力量最本真的认知。
《南山经》中记载的“龙身鸟首神”,盘踞在柢山之巅。它既非完全的龙,亦非纯粹的鸟,而是以一种荒蛮的姿态撕裂了物种的界限。先民们不惮于将矛盾的特质糅合在同一生物身上——这何尝不是对世界本质的直觉把握?当后世将龙驯化为帝王符号时,我们遗忘的正是这种混沌中迸发的生命力。《中山经》里描述应龙助黄帝杀蚩尤后,“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这条会治水的龙却因“不得复上”而失去神力。你看,连神明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哪有什么永恒不败的象征?
最耐人寻味的是《大荒东经》记载:“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同一条龙既可以是诛杀恶神的正义化身,也能让追逐光明的夸父血染大荒。这种道德上的暧昧,恰是上古神话比后世传说高明之处。先民们早就参透:力量从来都是双刃剑,哪有什么绝对善恶?你看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那狰狞的龙首分明在嘲笑后世“真龙天子”的谎言。《山海经》中包括龙在内的各种神祇,本身就是宇宙的化身,其意志承载着宇宙之无限性。其次,他们又体现神人同性,他们并非抽象的、遥远的、绝对至善的存在,而是也充满了人类自身的激情、欲望和缺陷。
我还是喜欢更为原始性的龙,出入于风云际会中的野性难驯的龙。汉代画像砖上的应龙还保留着鳄鱼般的利齿与鹰隼般的爪趾,到了明清龙袍上却只剩装饰性的鳞甲。这种驯化过程实则是精神的阉割:我们把会咬人的真龙做成了绣在绸缎上的图案。当龙成为权力图腾时,它作为自然暴力的那一面就被精心剔除了——就像被圈养的猛兽磨平了爪牙。如今元宵节的舞龙队伍里,那些金红相间的道具龙只会呆板地重复固定动作。而《山海经》里记载的龙会“见则其邑大旱”,会“出入水则必风雨”,龙是能搅动天地秩序的活物。我们一边把龙印在邮票上出口海外,一边阉割了它最珍贵的野性——这倒像极了某些文化输出的本质:把猛兽制成标本,再骄傲地展示给世界看。那些困在故宫柱子上镀金的龙啊,可还记得大荒之中吞吐风云的岁月?
西安夜空暴雨突至,闪电劈开秦岭山脊的刹那,云层中是应龙的爪纹突然泛起靛蓝磷光吧?雷声是它喉间的低吼,豆大的雨珠顺着龙的脊线奔流,恍惚间它鳞甲翕张,在暴雨中显影。在21世纪的现代都市中,地铁口涌出的人群像沙丁鱼群钻进玻璃大厦,他们手机屏幕的冷光取代了巫祝时代的火把。曾经被扬骨锉灰的上古龙骨正在重新聚合,并在春夏之交的潮湿雨夜悄然生长血肉。一万年前被斩落的龙首,即将在水泥森林里睁开琥珀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