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塘读书会 ‖ 中国味道:让舌尖的温热,抵过岁月的漫长

文丨时新皓(方塘智库西游文旅研究中心实习生)
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藏着一道菜——或是童年巷口的牛肉面,汤头裹着晨雾的氤氲;或是深夜归家时,母亲端来的一碗鸡蛋羹,滑嫩如月色的温柔;又或是除夕夜祖母包的白菜猪肉饺子,咬开时蒸汽模糊了窗上的红剪纸。
是的,食物是记忆的锚点,将零散的时光串成珠链。一万个食客心中有一万种滋味,它们早已超越味蕾的欢愉,化作乡愁的载体、情感的密码。这也清晰的提示我们,中国人的饮食智慧,往往藏在北方麦田的穗浪里、南方稻田的蛙声中,以及藏在一碗米饭与一筷菜肴的默契相拥中。
《中国味道》一书,以文字为匙,为我们揭开了味蕾背后所沉淀的文化与岁月。
【一】
一方水土养一方味
在作者丘濂与黑麦的笔下,美食是引线,点燃的是中国人的生活史诗。书中不见繁复的烹饪理论,却满是人间烟火的细碎温情。
比如,一次与亲人的温暖聚餐,一次异乡漂泊时的偶然相逢,一道家乡菜引发的思念与感慨。
再比如,一颗白菜在酸坛中发酵成爽脆的泡菜,一捧小麦历经揉捏与炙烤蜕变为酥脆的烧饼。
这些都不断提示我们:味道的魔法,不在食材的珍稀,而在水火交融间对生活的虔诚。
而这也造了中国美食背后“一方水土养一方味”的底层逻辑
中国的大地上,饮食文化如同星辰般多彩纷呈。其中,以主食为核心的饮食结构最为显著。
国人的饮食哲学讲究平衡,主食、肉类和蔬菜三者鼎足而立,构成了一顿理想的餐食。而主食则是这座金字塔的基石。尽管近年来“断碳水”成为时尚,然而对主食的热爱早已融入中国人的基因。
据《舌尖上的中国》热播期间的收视数据统计显示,观众对主食及碳水化合物的关注度高居榜首,紧随其后的是油脂类食物及肉类。

这份执念源于农耕文明的烙印。饥荒年代的记忆,让一粒米、一勺面成了安心的代名词。
美食家蔡澜的最高赞誉是“能下三碗饭”——菜肴的终极使命,是让主食更熠熠生辉。
主食不仅是饱腹之物,更是土地写给胃囊的情书。以秦岭淮河为界,南北分野鲜明:北方麦浪翻滚,陕西的油泼面泼辣豪迈;南方稻香绵延,湖南的米粉柔似绸缎。
在这本书中,作者味蕾之旅的第一站是陕西咸阳的礼泉县,这是小麦面食历史的起点。
早期的小麦加工并不复杂,人们直接整颗麦粒食用。随着汉代石磨技术的引入,麦粒开始被磨成面粉,面食的形式也逐渐多样化,从简单的面饼到条状汤饼,再到今天的面条。
在礼泉县,当地人仍保留着一种古老的面食——烙面。烙面的制作颇具特色,将面糊摊成均匀的大饼,烙至表面焦黄后晾干,切成细丝保存。
烙面可以存放数月,食用时取一把饼丝,搭配棒骨熬制的浓汤和香辣猪臊子,撒上韭菜和蒜苗,便成了一道让人垂涎的佳肴。
当地人认为烙面是古代军粮的延续,虽无确切史实佐证,但其便携的特性确实适合远行。
离开陕西,作者飞往湖南长沙,进入稻米主导的南方饮食文化。
湖南是中国稻作农业的重要发源地,南部道县玉蟾岩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世界最早的水稻种植遗迹,而北部澧阳平原的稻田灌溉系统,也见证了水稻文明的辉煌。
稻米的经典延伸之一是米粉。湖南的米粉虽起源较晚,却已深深融入当地人的饮食文化。
米粉制作较为繁琐,需要将稻米磨成浆,再经过滤、蒸煮、压制成型等多道工序。
清末民初,米粉逐渐成为湖南人的日常主食。如今,湖南人对米粉的热爱已上升到艺术的高度,甚至有美食家为米粉设计了详细的评价标准,包括清汤、臊子、粉质等。
以汤为例,优质的米粉汤必须清澈,用猪棒骨和鸡架熬制,还要加入香菇梗与豆豉提鲜。而肉丝臊子需选猪前腿肉,经过慢火炖煮,油润软糯,入口即化。
一口踏实,满心温暖。从北野大荒到江南水乡,从西域古道到东海渔港,主食在中国人手中幻化万千,却始终不离其宗——那就是人间烟火气。

【二】
一桌年夜饭半部文明史
若说主食是土地写给胃囊的情书,那么年夜饭,便是中国人用一整年光阴写给亲人的家书。
提到中国的味道,无论是北方的麦香还是南方的稻香,从粗犷的炖煮到细腻的调味,每一片土地都有独特的饮食文化。然而,在所有中国味道中,最特别的一种莫过于年夜饭。
除夕夜的餐桌,是中国人最盛大的仪式:北方饺子里藏着铜钱,咬中便是来年的彩头;江南年糕步步“高升”,糯香黏住团圆的笑语;川渝腊肠熏染了花椒的烈,广东白切鸡皮滑如琥珀……
年夜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那时的中国餐桌虽朴素,却别有风味。据明代诗人戴震《一行传》中记载,早期的年夜饭主要围绕稻、黍、稷、麦等“六谷”展开,以主食为核心。
随着物质的丰富,食材选择越来越广泛,年夜饭也日渐丰盛起来。尽管各地风俗不同,但“味不全,不成席;人不及,不成宴”这一点始终如一。

一桌年夜饭,半部文明史。汉代的黍稷,明清的八宝鸭,如今的佛跳墙,变的是食材,不变的是“人齐即盛宴”的执念。祖母夹菜时颤抖的筷子,父亲斟酒时泛红的眼眶,孩童偷吃糖瓜时粘手的甜蜜——年夜饭的味道,永远是家的形状。
然而,当“五分钟泡面”碾压“三年火腿”,当预制菜占领厨房,我们是否正在用效率谋杀死食物的灵魂?
陕西挂面匠人揉搓面团如抚琴,金华火腿师傅窖藏时光如酿酒。他们的坚守,是写给工业时代的战书。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我看来,快餐洪流中,《中国味道》如一盏灯笼,照亮来路:真正的美味,需要等待三载春秋的老火汤,需要柴火灶前被熏红的双眼,更需要一颗愿为烟火驻足的凡心——夹一筷家常菜,听父母唠叨“多吃点”,让舌尖的温热,抵过岁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