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如果太平天国成功了，那整个中华民族就失败了

2000年，电视剧《太平天国》以组织上市公司发行股票，利用股民资金的方式完成了拍摄。整部电视剧耗资1.5亿，通过出卖版权，当年就完成了翻倍的收入，成为当年影视界颇为引人注目的焦点。

然而，这部长达46集的电视剧问世后，却引起了人们的普遍争论，一来是剧中存在大量的情节漏洞和硬伤——有网站专门列举了《剧中的常识错误和漏洞》共43条，二来是这部剧所表现的人物形象，和长期以来观众心中固有的农民领袖的英雄形象相违背。这些争论，最后归结到一个核心问题——改革开放之后，我们应该如何重新认识和评价太平天国的问题。在历史上，我们比较熟悉的对太平天国的评价，主要出自罗尔纲先生所著的《太平天国史》，其基本观点为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伟大的爱国农民战争”、“为辛亥革命铺平了道路”、“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冲击了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促进了民族资本近代工业的出现”等等。

正如，姚雪垠《李自成》中的李自成一样，在阶级和革命的叙事下，太平天国的将领们被描绘成了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英雄，其运动被赋予了历史的正义性和进步性。但是，关于太平天国的争议长期以来就是存在的，很多人在肯定太平天国的同时，也对他们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比如孙中山。我们知道，孙中山有过不少赞扬太平天国和洪秀全的话，但却鲜有人知孙中山对太平天国的批评。他说：太平天国“只是民族革命，革命后仍不免专制，此等革命不算成功”，“洪氏（洪秀全）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权，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孙中山的评价，一方面肯定了太平天国打击清朝的正面作用，另一方面批评了他们所打击的只是满清，而不是整个封建皇权制度，故而其革命不算成功。孙中山眼光独到，评价精到，一眼就看出了太平天国的致命弱点：他们只是试图用汉人统治汉人，来取代满人统治汉人，本质还是封建皇权那一套。事实上，在某教背景的影响和加持下，太平天国的内部等级之森严，完全不输，甚至超过既往的封建皇权。

马克思在《中国纪事》一文中指出：“（太平天国）除了改朝换代以外，他们没有给自己提出任何任务。他们没有任何口号，他们给予民众的惊惶比给予旧统治者们的惊惶还要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好像仅仅是用丑恶万状的破坏来与停滞腐朽对立，这种破坏没有一点建设工作的苗头……”马克思甚至认为，太平天国带了的破坏性，带给民众的惊惶，比传统封建皇权还要严重，其只有破坏性，而没有建设性。他的批评比孙中山更严厉。和孙中山称赞太平天国的“民族革命”不同，蔡元培则认为，太平天国的民族意识也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么强烈，因为他们实施起残害来，“无所谓满汉之界”，而抵抗他们的人，大多数其实是汉族。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还有梁启超、钱穆。钱穆曾说：若太平天国成功了，整个中华民族就失败了。洪杨起事，尊耶某为天兄，自居天弟，号称太平天国，断与民族革命不同。自古以来，中国的农民起义就没有成功的，这其中的原因众多，但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农民起义总和一些“怪力乱神”搞在一起，很难获得中国士大夫阶层的支持：

第一次农民起义——陈胜吴广起义，就被司马迁记录了他们“装神弄鬼”的过程，先是往鱼肚子里塞“陈胜王”的书帛，又是半夜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后来的黄巾军，则是有了更鲜明宗教色彩，以“太平道”作为理论依据，结果被曹操、刘备等士大夫代表联合讨伐。更不要说刘伯温一开始因为朱元璋的明教（摩尼教）背景，不愿出山助他，后来干脆说：“韩林儿只是一个牧童罢了，尊奉他干什么？”如果朱元璋迟迟不肯放弃明教这块招牌，他也不会得到那么多士大夫的帮助，建立一个以儒家为国教的大明朝。后来的朱元璋，极力撇清自己和明教的关系，乃至称其为“左道邪术”，予以剿灭。包括太平天国本身，它就是被以曾国藩为代表的汉族士大夫阶层打败的。为什么？答案恐怕是，儒家的三纲五常固然有明显缺陷，农民起义军的怪力乱神则更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