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里青山（完）
慕司澜生命垂危之际，交往四年的初恋趁他住院，卷钱跑路了。
是我给他捐了骨髓，陪他东山再起。
功成名就那天，他全网直播向我求婚，承诺一辈子都不会辜负我。
后来他的初恋带着一身伤痕回来，手里捏着一张重度抑郁症诊断书。
“如果说我当年离开你是迫不得已，你会相信吗？”
慕司澜眼眸都没抬一下，语气冷淡，“一张废纸而已，能证明什么？”
所有人都在嘲笑初恋的不自量力，劝她识趣离开。
可我知道，该离开的那个人，是我。
1
为了能快点见到慕司澜，我提早制作完婚纱，偷偷跑去他的公司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却不想在门外意外听见他和朋友的对话。
“你背着沈如枝让姜望舒怀孕这件事太不厚道了，你难道忘了，你这条命是沈如枝救的，你如今的成功都是沈如枝给的吗？”
“我没忘。”
慕司澜眉头紧锁，面露一丝挣扎。
“可是，望舒是因为我才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误会她，甚至在她鼓起勇气回来找我时羞辱她，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她的心愿，给她一个孩子，让她有活下去的念想。”
“我知道我欠枝枝，所以我依旧会娶她，只让她做我的妻子。”
朋友长叹一口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情没瞒住，按照沈如枝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慕司澜攥紧拳头，一脸严肃认真的回答：
“我不会让她知道。”
“等望舒情况稳定下来，我就会把她送往国外安顿，绝不会让她和那个孩子影响到我和枝枝的未来，只是这样就要委屈望舒了。”
说着，慕司澜眼里闪过浓重的心疼。
我的手在门前僵住，颤抖不已。
听着里面人即将走出的脚步声，我仓促躲进了隔壁的茶水间。
滚烫的咖啡杯捂在手心，我却依旧觉得冷的厉害。
原来，他从未放下过姜望舒。
我突然就想起生日宴那天——
慕司澜妹妹慕千鹤拉着姜望舒闯了进来。
她情绪激动，抢过姜望舒紧攥的重度抑郁症诊断书，愤懑的砸在慕司澜的身上。
“哥，望舒都要死了，你居然还在这里给别的女人过生日，你有没有心啊！”
因为慕千鹤一直觉得我对她哥是挟恩图报，也因为和姜望舒是好闺蜜，所以她从不待见我。
但皱巴巴的纸从慕司澜身上滑落。
他专注于给我带项链，眼眸都没有抬一下：
“现在伪造这样一张诊断书应该不难，所以，一张废纸又能证明什么？”
他说的冷淡，以至于我信了他眼里的毫不在意。
只当他被砸时的身体僵硬，拳头紧攥是为了压制怒火。
可现在我知道了，那分明是他在克制自己的动摇。
难受的情绪泛涌，我只觉得喉间干涩，被割裂般的疼。
刚咽下一口咖啡，慕司澜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侧头贴近我的脸颊。
他的声音有些惊喜：
“老婆，你怎么来了？”
“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想你，可偏偏你还不让我去见你。”
因为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嫁前，女子需自己缝制婚衣。
在此期间，不能和未婚夫见面。
本来到我这代不用继续遵守，但我却觉得这样怀揣幸福向往亲手制作的婚衣反而更有意义。
所以此刻，慕司澜的语气中多少还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委屈。
可他真的委屈吗？
鼻尖涌进一股陌生的甜香，我曾在姜望舒的身上闻到过。
想必，在他口中说“想念”我的这段时间里，也没少跟姜望舒见面吧。
心脏被针扎般的疼，我到底是没有忍住，垂眸落下眼泪。
2
我没说话，慕司澜已经迫不及待将我拉进了他办公室的休息间。
灼热的呼吸落在面颊，他温柔的摩挲我的唇瓣，眼底情欲渐浓。
然而他低头吻我时，我侧头避开了。
慕司澜愣住，迷茫又疑惑的看向我。
“我来例假了。”我淡淡地将他推开。
话落，慕司澜像是骤然泄了气的皮球。
他语气沙哑，带着隐忍，垂头与我鼻尖相碰：
“好吧老婆，我就暂且忍一忍，下周婚礼那天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浴室。
可是慕司澜啊......
这婚，我不会结了。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而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还有床头最下层抽屉里的一部手机。
我认得，那是慕司澜曾经用过的手机。
半年前我在收拾旧物的时候，打开过它。
里面的相册有1314张，全部都是姜望舒。
那时我颤抖着一张张翻看完，直至慕司澜回家。
面对我的质问，他几乎是立马当着我的面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心疼的抱着我，擦拭我的眼泪轻哄：
“枝枝，别哭，是我的错，忘记把它扔掉了。”
“你相信我，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对于她，我只有厌恶和恨意。”
可多可笑啊。
原来他说完这些话，转头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将手机捡了回来偷偷藏起。
明明那个时候，消失四年的姜望舒还没有回来。
他也不知道姜望舒在他重病时背叛他的“苦衷”。
屏幕里，刚才造成手机响动的消息还在不断闪烁。
是姜望舒发来的。
“司澜，我不奢求太多，能和你拥有一个孩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之前的误会伤害，我也并不在乎，所以你真的不用为了弥补我把你在公司一半的股份都无条件赠与我。”
指尖陷进肉里，泪水模糊了双眼。
慕司澜的公司，是我陪着他一手一手“搭建”出来的。
在公司成功上市那天，他站在聚光灯下，坦荡又温柔的向我告白。
他说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他现在乃至将来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而他只求我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嫁给他的机会。
他说：“枝枝，我慕司澜发誓，永远也不会辜负你。”
我闭上双眼，苦涩轻笑着在慕司澜出来前将手机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没再像往常那样黏着慕司澜贴坐，而是倚靠在车窗，不着痕迹的和慕司澜拉开距离。
他大概是想要跟我说话的，但被我以太累想要睡觉的原因挡了回去。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及时发现我的反常。
可这一次，他只是愣了一下，就被手机里的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看到他偷偷换了微信登录。
是那个只有姜望舒一个联系人的微信。
或许连慕司澜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早已不自觉弯起弧度。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
此刻窗外景色随着车速飞逝流转，连带着往昔慕司澜宠爱我的回忆一起，在我的心头划过一道道深不见底的伤痕。
直至痛到麻木。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不知不觉我竟真的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到家。
只是慕司澜不见了，留了一张便签。
“老婆，看你睡着了实在是不舍得把你叫醒，我有事儿出去一趟，厨房煲了汤，醒了记得喝哦，是热的。”
从前每一次我来例假，慕司澜都会给我煲汤暖身体。
为此，我总会感动暖心许久。
可这一次，当我看清保温锅里的汤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鲫鱼豆腐汤，富含着高蛋白。
可慕司澜似乎忘了，像我这种蛋白过敏的人，喝了却只会皮肤起疹，严重还会引起休克。
看着锅内残剩的半截鲫鱼，我大概知道这锅汤是慕司澜特意为谁煲的了。
这汤，孕妇喝了可是能长胎不长肉的。
我敛下眼眸，抬手将汤倒进了垃圾桶。
不好的东西，丢掉就好了。
3
我打车回了沈家老宅。
心中有些忐忑。
当初因为要和一穷二白的慕司澜在一起，我跟爸爸的关系闹得很僵，如今他好不容易松口，我却提出要退婚。
可预想中的责备没有到来，爸爸只是冷淡的转身上楼，留下一句：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清楚，别丢沈家的脸。”
“你爸高兴着呢。”
身旁的继母没忍住笑出了声，“意思是做了决定就别回头，不然丢他的脸。”
她温柔的看着我，替我解惑。
“当初你爸反对你和慕司澜在一起其实是看不得你跑前跑后的为他付出而迷失了自己，更看不得你渐渐成为慕司澜的附庸，而他却理所应当的享受你带给他的成功后把爱情作为对你的回馈。”
“枝枝，你退婚的原因不说，我们也不问，你只要记住，我们永远支持你。”
鼻尖涌起酸涩，我忍着泪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悔恨更甚。
妈妈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生病去世了，是爸爸一手将我宠爱长大的。
明明，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却现在才明白他做父亲的心。
收拾好心绪后，我在家里睡了一晚。
直到第二天清晨，慕司澜都没有发来消息，估计他昨晚根本没有回去，所以也没有发现我离开了家。
我想了想，打算先回去收拾东西，等慕司澜回来摊牌。
却不想例假时的小腹坠痛开始爬上神经。
趁着还没有疼到死去活来，我赶忙在经过医院时下车买药。
可我没想到这样巧，会碰到姜望舒。
而她身后此刻站着的慕司澜，正嘴角噙笑，目光宠溺的看着她。
身旁有护士路过，羡慕的小声议论：
“你快看慕总的未婚妻，就算怀孕了也气色好好呀，我瞅她身上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手工高定呢，怕是都价值百万了吧，果然是爱人如养花。”
“那当然了，这次慕太太怀孕，慕总特意给咱医院注资，引进了好多先进的孕科设备，我听说他还亲自研究孕期食谱，专门向咱们妇产科主任一一请教，每次产检都陪同紧护着呢。”
“天啊，我果然只是这个世界npc，幸福美满都是别人的！”
幸福？
踩着我的幸福吗？
我嘲讽的笑了笑，也就在这时，诊室门口响起医护人员的喊号声：
“下一位27号，沈如枝女士在吗？”
话落，我看见了慕司澜笑容的凝滞。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煞白一片。
“枝枝......”他几乎瞬间放开姜望舒，脚步慌乱的朝我走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伸手想要碰我，被我避开了。
“枝枝，你别误会，是......”
“是千鹤让司澜过来的。”姜望舒打断接过慕司澜的解释，走过来对我微笑。
“我身体不舒服，千鹤没时间陪我怕我一个人出事才叫来了司澜，但你放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沈小姐千万别因为我和司澜伤了感情，但如果你心里还是不舒服，那我向你道歉。”
说着，她捂着肚子就要朝我弯腰。
慕司澜却陡然紧张将她扶住，“医生说你现在血糖还是低，不能弯腰。”
姜望舒抿唇笑了笑。
“只是会有些头晕，没事的，你别那么紧张。”
我深吸一口气，懒得再看这两人的深情对视，转身要进诊室，却被慕司澜拽住。
我下意识皱眉想要甩开，下一秒走廊拐角处几名医护人员就推着抢救车冲了过来。
“让一让！”为首的医生冲这边大叫。
眼看着抢救车就要撞过来，慕司澜松开了我的手，转身环抱住一旁的姜望舒躲了过去。
而我，伴随着嘭的一声，被狠狠撞上，狼狈的摔倒在地。
小腹疼痛更甚，手臂上传来的伤口撕裂痛感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姜望舒面色苍白地缩在慕司澜怀里，一副惊吓过渡的模样。
可她对上我的眼神，却满是挑衅。
空气仿若在一瞬间凝滞，慕司澜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对，猛地转头看向我。
“枝枝......”
4
“别碰我。”我甩开慕司澜想要搀扶我的手，踉踉跄跄站起身。
“枝枝，你听我解释......”慕司澜看向我的眼里带着惊慌失措，一副仿若害怕失去我的模样。或许，他心里的确有我的位置。
但危急关头，姜望舒还是他的第一选择。
我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开口，“慕司澜，我们分......”
然而“分手”两字还未说出口，姜望舒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这一次，慕司澜看着我犹豫了。
可也只是一瞬。
在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的脚步中，他还是转了身。
“枝枝，人命关天，你先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走得很急，眉宇间都是担忧和焦躁。
这时身旁有护士在叫我，“姐姐，我看你手臂上的伤口划得挺深的，先找医生处理一下吧。”
我微微一愣，垂头看向那血淋淋的伤口，醒目又可怖。
可慕司澜一次也没有注意到。
我扯了扯嘴角，跟随着护士将伤口处理。
随后拿完药去卫生间处理身上沾染的部分血渍。
洗手台上的手机在不停闪烁，是慕司澜打来的，我一个也没接。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透过镜子，我看到了姜望舒满脸的势在必得。
“沈如枝，看到了吗？慕司澜就是我的一条狗，只要我勾勾手指头，他就会乖乖爬到我身边。”
“你看你付出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是为我做了嫁衣。”
“是吗？那他怎么不说娶你呢？”我侧眸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也不说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
“所以姜望舒，到最后你也是在捡我不要的垃圾，你又在得意什么呢？”
说完，姜望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懒得再和她多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可她就死死拽住了我的胳膊，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你说的对，所以我总该为自己争取，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话落，不等我反应过来，姜望舒松开了我，毫不犹豫向后倒去。
落地的那一瞬，她痛苦惊呼，捂着肚子面色苍白，身下鲜血缓缓流出。
“沈如枝，我从未想过破坏你的婚姻，可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连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下一秒，厕所的门被踹开，慕司澜冲了进来。
见此情景，他脸色骤变。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解释，却被他猛然推开。
他将姜望舒打横抱起，经过我时，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厉。
他说，“沈如枝，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怔愣在原地，明白他已经将我定罪。
有点疼。
但我说的是因为他推搡导致我撞在洗手台而再度崩裂的伤口。
我想，我和慕司澜现在应该也不用再摊牌说分手了。
于是重新处理好伤口后便回家收拾行李。
早在和爸爸说完退婚决定后，我就开始订购去往国外的机票。
当初为了帮助慕司澜东山再起，我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设计。
现在，我要重新去追寻我的梦想。
然后算算时间，退婚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全部通知到位。
随后我拿出从手机上传输好音频的u盘，放在了床头。
姜望舒大概没有想到，从她进入卫生间的那一刻，我就点开了手机录音。
我本意是想让慕司澜见识一下姜望舒的真面目，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做完所有，我和父亲还有继母做了道别便打车去了机场。
登机前的最后一刻，慕司澜打来电话，我接了。
他的声音似乎透露着疲惫和责怪。
“你知不知道望舒因为你这一推，差点没命了？可这个时候你居然跑了，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伤害别人还逃避责任的人了？”
“我早说过，我会娶你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你现在马上过来给望舒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婚礼也可以照常举行，否则......”
“否则什么？退婚吗？”我轻笑一声打断他，“那正好，我也有此意。”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拔出手机卡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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