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败，就是养出了一个30岁，天天在家的废物儿子。 七十岁生日刚过，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决绝的决定，卖掉北京那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离开我那个30岁，窝居在家的儿子。 这套房子，曾是我和老伴半生奋斗的见证，后来却成了儿子长达6年的“茧房”。 他就住在我隔壁，昼夜颠倒，与现实隔绝。他的世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游戏里的嘶吼，那声音比他一年叫我“爸”的次数还多得多。 上一次听他喊“爸”，是两个月前路由器坏了的时候。 我不是没试过。劝过、骂过、打过，也断过网、砸过键盘。直到有一次，他躺在床上绝食三天，像一具还有呼吸的躯壳。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发烧，我也是这样整夜守着。那一刻，我败下阵来。不仅把网络接了回去，还给他买了全新的机械键盘。 但从那天起，我的心像被抽空了。 他大学毕业后，也曾上过班。第一份嫌累，干了三个月，第二份嫌人际关系复杂，半年就回家了。他说要“思考人生方向”。这一思考，就是6年。而我，也从满怀期待的父亲，变成一具日渐麻木的空壳。 上个月，医生说我心脏老化，高血压，一堆老年病。“少操心，别激动。”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忽然想起老伴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把儿子照顾好。我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可现在，却把他照顾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巨婴。 那天晚上，我看着儿子房门底下透出的蓝光，听着他砸键盘的怒吼，忽然不敢再想下去：我走了以后，他怎么办？房子被他卖掉，钱三五年花光，最后活活饿死？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 第二天，我去了房产中介。不到十天，一对中年夫妻全款买下了房子。签合同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银行短信里那串不错的数字，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惆怅… 我悄悄收拾行李，像往常一样，我趁儿子白天昏睡时，把外卖钱放在桌上，但这次，旁边多放了十张百元钞，还有一张字条： “儿子，爸把房子卖了，回老家了。这一千块是你最后的生活费。你要学会自己站起来。” 然后，我轻轻带上门，像一个逃兵，匆匆离场。 老家有间旧屋，很小，也很久没人住。打扫干净后，我住了下来。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近乎奢侈的平静。我关掉手机，切断联系。 一周后开机，未接来电和短信像潮水般涌来。儿子最初发的是：“爸，你搞什么鬼？我没钱点外卖了！”第二天变成：“你把房子卖了？你疯了吗！”第三天是：“你马上回来，不然我报警！”接着是污言秽语的谩骂。最后一条，他写：“爸，我错了，新房主把我赶出来了，电脑也被扣了。在网吧待了两天，一分钱都没了。爸，我好饿，你在哪？我求你了……” 看到“我好饿”三个字，我心里猛地一疼，心软了，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后来，一个北京号码打来，是个叫小玲的姑娘。“叔叔，他状态不好，两天没吃饭，只喝水……您能不能回来看看？”我紧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说：“姑娘，谢谢你。但我不回去了。你跟他说，他三十岁了，不是三岁。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如果死了……就当没我这个父亲。” 挂断电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话虽绝情，但长痛不如短痛。不跌到谷底，他永远学不会站起来。 一个月没有消息。我的心一天天沉下去，每天胡思乱想，甚至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北京找他。 就在我几乎撑不住时，收到了一个快件。寄件人是空的，地址是北京。里面是小玲寄来的信和几张照片。 信上说，我挂断电话后，儿子大哭一场，借了五百块钱就走了。半个月前，她在工地见到了他。 照片上，他穿着沾满泥浆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皮肤晒得黝黑，正和工友们蹲在地上吃饭，捧着一个不锈钢碗。 小玲最后写：“叔叔，我想，他开始长大了。请您保重。” 我捏着那几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从笑慢慢哭出了声。我那个只在虚拟世界厮杀的宅男儿子，终于用双手在现实世界里挣饭吃了。 后来，我在老家开了家小超市，日子安稳。我们没再联系。我想，他需要时间，我也需要。 又过了半年，到我生日那天，手机响了。儿子发来一个红包，还有一句话：“爸，生日快乐。” 我点开红包，里面是五百块钱。备注写着：“爸，我发工资了，虽然不多，您给自己买件新衣裳。” 眼眶瞬间就湿了。这不是五百块钱，是他用自己挣的钱，第一次孝敬我。 我颤抖着回复：“儿子，谢谢你。你自己吃好穿好，休息好。” 他回：“我知道了，爸。 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我把他从悬崖边推了下去。他没有摔死，而是学会了飞翔。而我，也在古稀之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