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枪。 他挨了整整七枪才倒下。 倒下的时候，脸是朝天的，眼睛，没闭上。旁边的人都说，那天风太大了，吹的。我不信。 风吹不进人心里的。 他叫聂曦。明面上，是国民党高级军官的副官，穿着敌人的军装，胸口还挂着“抗共保台”的牌子，人前人后，妥妥的自己人。 我见过他藏在袖口的小本子，封皮都磨出毛边了，里面记的不是副官该管的日程，是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数字——那是敌军军火库的位置，是运输船的出发时间。有回他跟着军官去酒馆应酬，我在角落擦桌子，看见他被灌得满脸通红，还得笑着给对方倒酒。趁人不注意，他悄悄把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指尖全是汗，压着声音说“交给他”——“他”是谁，我不用问也知道。后来才听说，那张纸条上的情报，救了对岸好几个同志的命。 他胸口的“抗共保台”牌子，是长官亲自给挂上的，挂的时候还拍着他的肩说“聂副官，好好干，以后有你前程”。他笑着点头，我却看见他低头时，睫毛颤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在营房后面的老树下站了很久，手里攥着牌子的边角，把漆都抠掉了一点。我远远看着，不敢过去——我知道他心里苦，穿着敌人的衣服，说着违心的话，连喘口气都得盯着四周的眼睛，生怕哪句话漏了馅，连带着我这个“线人”一起栽进去。 枪响那天，天阴得厉害。他是被叛徒指认的，从营房里被押出来的时候，军装都被扯破了，可胸口的牌子还挂着，歪歪斜斜的。叛徒站在旁边喊“他就是共匪的探子”，他没辩解，只是抬着头看天，眼神亮得吓人。后来枪声响了，一下，又一下，总共七下，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心上。他倒下去的时候，手还往怀里摸——我知道他想摸什么，是他藏在贴身口袋里的一张照片，是他老婆和儿子的合影，边角都被摸得发软了。 旁边的人围着议论，说“这人死不瞑目，是风把眼睛吹得闭不上”。我蹲在他旁边，想帮他把眼睛合上，指尖碰到他的眼皮，凉得像冰。可刚碰到，他的眼睫毛又颤了一下，好像还想再看看什么。我突然就懂了，他不是被风吹的，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事——他还没看到对岸的家人，还没等到胜利的那天，还没把最后那份记在小本子里的情报送出去。这些事堵在他心里，怎么能闭眼呢？ 后来我把他的小本子和照片藏在了灶台下的砖缝里，藏了好多年。直到局势稳了，我才敢把本子交出去。上面的字迹有的被汗水浸得模糊了，可那些数字还能看清，像他没说出口的话，一句句都在说着“我没背叛”。有人问我聂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说“他是个挂着‘抗共保台’牌子，却心向对岸的副官”——这话听着矛盾，可这就是他啊，在黑暗里憋着劲，把自己活成了一把刀，藏在敌人的心脏里，最后把自己也熬成了光。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