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舅舅从老家来西安找我借钱了，他们都七十多岁了。那天我正在上班，接到母亲的电话

两位舅舅从老家来西安找我借钱了，他们都七十多岁了。那天我正在上班，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舅舅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家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开口求助，更何况是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赶到小区门口时，只见两位舅舅背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站在保安亭旁搓着手，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大舅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小舅穿着旧布鞋，鞋面上沾着泥土。看到我来，他们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大舅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说：“外甥，给你添麻烦了。” 把他们接到家里，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席间，舅舅们几次欲言又止，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却没怎么吃菜。我看出他们的为难，主动开口：“舅舅，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有难处就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大舅叹了口气，眼圈红了：“你表弟在县城开的养鸡场遭了灾，鸡全病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天天上门催，再不还钱就要搬东西了。” 小舅接着说：“我们俩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亲戚朋友也借遍了，实在没办法才来麻烦你。知道你在城里不容易，可……” 他话没说完就低下了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我心里一阵发酸，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舅舅们对我的好。大舅是木匠，我结婚时的衣柜、书桌都是他亲手做的，连夜赶工，手上磨出了血泡；小舅种果园，每年秋天都会背着几十斤苹果、梨，坐火车送到西安，说自家种的没农药，给孩子吃着放心。 母亲偷偷抹眼泪：“你舅舅们一辈子好强，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开口。你表弟也是急糊涂了，才让老人们来跑腿。” 我握住舅舅们的手，他们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布满了裂口和老茧，那是一辈子劳作留下的印记。我说：“舅舅，你们放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这么大年纪，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第二天我取了十万块钱给舅舅们，大舅非要给我写借条，说一年之内一定还。我把借条撕了：“小时候你们帮我的时候，可没要过借条。现在我有能力了，帮表弟是应该的。” 大舅眼圈红了，从蛇皮袋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是自家种的核桃、红枣，还有小舅腌的咸菜：“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家里产的，你尝尝。” 送舅舅们去火车站时，大舅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让你表弟好了，一定让他好好干活，不能忘恩负义。” 小舅偷偷塞给我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这是我们俩的心意，给孩子买零食，别嫌少。” 我把钱塞回去，看着他们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半年，表弟突然带着一车苹果来西安，说养鸡场重新开起来了，第一批鸡已经出栏，特意来还钱。他说舅舅们每天天不亮就去养鸡场帮忙，喂鸡、打扫，比年轻人还卖力。有次下大雨，大舅为了抢救饲料，摔在泥地里，胳膊摔骨折了还不肯休息。表弟红着眼圈说：“要不是我舅和我哥，这个家就散了。” 我没收表弟的钱，让他把苹果分给小区的邻居，把钱用在养鸡场的扩建上。我说：“钱不急着还，把日子过好最重要。以后遇到难处，先想着怎么解决，别让老人操心。” 表弟重重地点头，说要在养鸡场办个扶贫点，带动村里的贫困户一起致富，把这份帮助传递下去。 去年冬天，老家打电话说大舅生病住院了，我立刻赶回去。病房里，小舅正给大舅喂饭，两人有说有笑，看不出是在生病。大舅见我来，挣扎着要坐起来：“让你费心了，我这老骨头，没啥大事。” 我在老家待了一周，陪舅舅们聊天，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大舅说这辈子最骄傲的事，不是养出了好儿子，而是兄弟姐妹互相帮衬，从没红过脸。 临走时，小舅给我装了满满一箱土特产，说：“你在城里压力大，多吃点家乡的东西，心里踏实。” 大舅拉着我的手说：“钱是身外之物，亲情才是最金贵的。咱们家人，不管到啥时候，都要互相帮衬，不能让人笑话。” 现在表弟的养鸡场越办越大，成了村里的致富带头人，每年都资助几个贫困学生。舅舅们虽然年纪大了，却闲不住，在村里当起了义务调解员，谁家有矛盾都爱找他们说理。表弟说舅舅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当年要不是亲戚帮衬，哪有今天的日子。做人不能忘本，要多帮别人。” 前几天视频通话，看到舅舅们在果园里摘苹果，精神矍铄，笑声爽朗。大舅举着个大红苹果说：“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摘苹果，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苹果酱。” 看着他们布满皱纹却充满笑意的脸，我突然明白，亲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代代相传的接力。 当年舅舅们帮我，如今我帮表弟，将来表弟再帮别人，这份善意像种子一样在岁月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那些互相扶持的温暖，那些不求回报的付出，才是家族最宝贵的财富，是无论走多远都能感受到的牵挂，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挺直腰杆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