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刀带着风声落下。 血点子溅在青砖上,像极了那年深秋刘超在书院画的红梅。十五岁的少年突然从押解的兵卒手里挣出来,麻绳勒破的手腕淌着血。他扑向还在颤动的铡刀,指缝里嵌进了血污和泥土。"爹——"喊声劈碎了法场的死寂,刀锋扫过之处,官兵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十三具尸体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时,刘超的青布衫已经看不出原色。他提着刀转身,布鞋踩在血泊里发出黏腻的声响。这孩子昨天还在给先生抄《孟子》,砚台里的墨汁要研上半个时辰才肯动笔。 三天前,刘家小院的月光凉得像水。刘超给父亲捶背,听父亲说:"洪武爷定下的规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这君要是篡位来的,死了也闭不上眼。"母亲在灶房蒸馒头,蒸笼里飘出的热气模糊了窗纸上的人影。 法场边的老槐树抖落几片枯叶,落在刘超脚边。他最后望了眼天边的残月,那月亮和建文四年他跟着父亲在南京城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那年他才十一岁,父亲指着皇宫的方向说:"那里面坐的,该是朱允炆才对。" 乱箭穿身的时候,刘超怀里的半块麦芽糖化了,黏在衣襟上。那是今早奶奶塞给他的,老人枯槁的手掌抚过他的头顶,像无数个寻常的清晨。 《明史》里说,永乐年间的法场,这样的事不算稀奇。方孝孺被诛十族那天,他的学生抱着老师的腿哭,最后一起被押上了刑台。有人说他们傻,为了个亡了国的皇帝赔上性命。可青州的老人们记得,刘教谕的私塾里,总坐着几个买不起笔墨的穷孩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现在的人很少聊这些了。我们习惯了权衡利弊,习惯了在"值不值得"里打转。可总有些时候,会想起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想起他手里那把染血的铡刀,想起他或许根本没想过输赢。 历史书里的字是冷的,可字里行间的血是热的。那些在绝境里不肯低头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国榷》记载,永乐一朝,因"不附新君"被处死的官员有一百二十四人。他们的家人,有的被流放,有的被为奴。可到了宣德年间,有人在南京的旧书堆里发现,当年被禁的建文朝奏疏,还留着手抄本。 是那些没留下名字的人抄的吧。就像现在,有人在深夜里整理旧闻,有人在日记本里写下真相。 你会为了心里的"对",赌上一切吗? 信息来源:《明史·列传第三十一》《国榷·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