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大嫂打电话来,说要借钱。说是她儿子买车,钱不够。大嫂讲她儿子想买三十万左右
今天我大嫂打电话来,说要借钱。说是她儿子买车,钱不够。大嫂讲她儿子想买三十万左右的车,钱不够,想让我借给她儿子十万。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滋滋响,大嫂的大嗓门透过听筒撞过来,说侄子在4S店看中了辆SUV,黑色的,气派。我捏着手机走到阳台,楼下的玉兰树落了一地花瓣,像去年大嫂家盖房时,我送去的那袋水泥洒在地上的样子。
去年秋收时去大嫂家帮忙,侄子蹲在门槛上玩手机,说厂里的组长开辆二十万的车,每次聚会都故意把钥匙放桌上。大嫂在灶台前炒花生,说咱娃不能比别人差,将来谈对象都有面子。我扒着玉米皮的手顿了顿,玉米须缠在指缝里,像团解不开的线。
挂了电话,老公从厨房探出头,问谁来的电话。我把刚摘的青菜扔进盆里,水珠溅在瓷砖上。他擦着手走过来,说前阵子大嫂才跟二姑借了五万,说是给侄子还信用卡。我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响,盖过了他后半句——那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晚饭时,儿子视频过来,说他攒够了首付,下周去提辆新能源代步车。屏幕里他身后的工位堆着零件,工牌晃悠着,是他在汽修厂实习时发的。我问咋不买辆好点的,他笑,说代步够用,等将来技术学好了,自己挣钱换大车。老公在旁边扒拉着米饭,突然说,咱儿子比他表哥懂事。
夜里睡不着,翻出存折。那十万块是准备给老房子换屋顶的,去年冬天漏雪,墙角的霉斑长得到处都是。手电筒照过去,像幅洇开的水墨画。大嫂家的新房亮堂,去年春节去拜年,瓷砖铺到天花板,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侄子穿着新球鞋在地板上滑来滑去,鞋盒扔在墙角,印着四位数的标价。
第二天去菜市场,碰见三婶。她说大嫂昨天在镇上的麻将馆说,我这些年在城里做生意,手里肯定宽裕。三婶挑着西红柿,说那车首付要十五万,侄子自己一分没攒,全指望亲戚凑。我拎着一兜鸡蛋,蛋壳凉丝丝的,像大嫂电话里说“都是一家人”时的语气,听着热乎,摸不着实在。
中午大嫂又打来电话,说侄子把工作都辞了,就等着车到手跑婚庆。“跑一趟能挣八百呢”,她的声音带着笑,背景里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我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去年侄子在物流公司当搬运工,累得直哭,大嫂托人说情才让他进了厂。现在那身工装还挂在大嫂家的晾衣绳上,蓝布褪成了灰白。
老公在阳台修自行车,链条咔嗒咔嗒响。他说要不就借点,少借点,三万?我没接话,想起我刚开店那年,进货的钱不够,跟大嫂开口借两千,她叹着气说家里刚买了化肥。后来看见她给侄子买了台游戏机,红通通的外壳,摆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傍晚去银行查余额,柜员说最近有不少老人来取大额现金,都是给孩子买车的。玻璃门外,辆黑色SUV停在路边,下来个年轻人,穿着西装裤配运动鞋,手机举着拍车标。我想起侄子穿拖鞋逛超市的样子,脚后跟磨得发白。
回家路上看见邻居老李,他儿子给他买了辆电动三轮车,红漆喷的车斗,贴着“安全第一”的贴纸。老李坐在上面笑,说比汽车实用,能拉菜能接孙子。车把上挂着个布兜,装着给孙子买的糖葫芦,糖衣亮晶晶的。
大嫂的微信发来张照片,侄子站在辆黑色SUV旁边,手搭在车门上,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配文是“就等提车啦”。我把手机扣在桌上,老公端来碗面条,卧着两个荷包蛋。“咱娃说下个月带对象回家吃饭”,他搅着面条,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不用咱操心钱的事”。
桌上的台灯照着存折,数字安安静静的。明天去把屋顶修了吧,找老张师傅,他铺的油毡结实。去年漏雨时接的那盆水,现在还放在墙角,盆底结着圈水垢,像串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