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在广东第二看守所的囚室里,一位即将赴死的女囚静静伫立。狱警为她轻轻梳理着散落的发丝,透过铁窗的光线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临刑前,她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而狱警这番温柔的举动,不过是想让这个年轻的生命在最后一程能保有最后的尊严。 【消息源自:《南方都市报》2001年9月禁毒专版报道及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司法档案】 注射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时,李英突然想起老家后山那片油茶树。那年她十六岁,踩着露水摘茶果,指尖被枝叶划出细小的血痕。而现在,她手腕上绑着的橡胶止血带正随着脉搏轻轻颤动。 "抬头看窗户外边。"穿藏蓝制服的狱警老周突然开口,声音像块被河水磨圆的石头。铁栅栏外,珠江上正泛起鱼肚白,货轮鸣笛声隔着防弹玻璃传来。李英这才发现,原来死刑执行室的窗户朝东。 三个月前在城中村握手楼里,自称阿强的男人把一包感冒冲剂推到她面前时,也说过类似的话。"英姐你看清楚,这包装和药店卖的一模一样。"铝合金窗外的霓虹灯把阿强的金项链照得忽明忽暗,"跑趟深圳就能挣三千,比你端半年盘子强。" 那是李英在广州的第五个年头。她总记得离村那天,母亲把缝在内衣里的三百块钱按了又按。但城市里的钞票像长了腿——城中村八平米的隔断房月租六百,父亲尿毒症的透析费每月两千八。在第七次被电子厂以"年龄超标"拒绝后,小饭馆油腻的塑料凳终于磨破了她的牛仔裤膝弯。 "第一次都怕。"阿强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瞳孔里跳,"就当送保健品,被查到顶多没收。"直到冰凉的金属镯子扣住手腕,李英才真正看清那包"感冒药"的检测报告:甲基苯丙胺含量76%。审讯室的日光灯下,年轻警官把现场称重照片推过来,23包共计1470克,这个数字让她突然想起村里杀年猪时电子秤的显示。 老周拧开保温杯的响动把李英拽回现实。这个总爱把领带塞进制服第二颗纽扣里的中年人,此刻正用棉球蘸着酒精擦她肘窝。"我女儿和你同岁。"他说话时眼睛盯着静脉血管,"在中山大学念法律。"消毒液的味道让李英想起第一次去监狱会见室,律师的公文包在铁桌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宣判那天,审判长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听到"死刑立即执行"时,旁听席有个穿校服的女生突然开始记笔记,圆珠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像极了李英多年前在采茶季结束后数钞票的声音。她后来才知道,那是法学院学生的实习观摩。 注射泵开始运转时,老周往旁边挪了半步,正好挡住墙上的电子钟。李英最后看见的是他制服肩章的反光,亮得像是老家祠堂屋檐下的冰棱。据说那天清晨,珠江上某艘渔船收音机里正在播报全省禁毒成果:全年破获毒品案件同比上升34%,其中运输毒品案占61%。而千里外的湘南山区,有个尿毒症患者的透析费账单上,永远留下了"家属已结清"的潦草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