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七年殿试放榜那天，南京城秦家老宅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新科状元秦大士跪在香案前接旨时，母亲王氏躲在门后抹眼泪，这个寒窗苦读二十三载的儿子，终于用满腹经纶洗刷了秦氏一族背负百年的耻辱。 可当秦大士穿着大红官袍踏进宫门时，养心殿里乾隆皇帝正对着吏部呈上的卷宗皱眉，那页泛黄的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秦梓"二字，正是南宋奸相秦桧同父异母的兄长。 紫禁城的日头照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秦大士跪在汉白玉台阶前，后背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乾隆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突然开口："听闻爱卿祖上在南宋朝堂颇有建树？" 这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砸在青砖地上，满朝文武的呼吸都轻了三分。 秦大士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眼前闪过母亲连夜缝制状元袍时被烛火烫红的手指，想起十岁那年私塾先生得知他姓秦后摔门而去的场景，喉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回皇上，"他的声音在金銮殿里格外清亮，"宋高宗用秦桧是昏君配佞臣，如今圣主临朝，哪容得宵小之辈？" 这话说得巧妙，既没否认血脉渊源，又把评判权柄交还帝王。 乾隆闻言抚掌大笑，当即赐下翰林院修撰的顶戴。 退朝时，几个御史台的老臣凑过来道贺，眼神却往他腰间玉带上瞟，那上面本该镶着祖传的翡翠，如今空荡荡只余金扣。 三年后的清明，杭州西湖飘着牛毛细雨。秦大士站在岳飞墓前，青石板上跪着的铁像经年累月被游人唾骂，早看不清眉眼。 随行的杭州知府刚要开口介绍，却见这位状元郎突然撩袍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围观百姓里有人认出新任学政大人的轿子，指指点点声像潮水般漫过来。 秦大士恍若未闻，蘸着雨水在墓碑旁题下"人自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墨迹未干就被雨水晕开，倒像是淌了百年的眼泪。 在南京夫子庙"东南第一学"的匾额下，秦大士给童生们讲《出师表》时总要提起这段往事。 有胆大的学生问："先生既觉愧对岳将军，为何还要入朝为官？" 他摸着花白胡须望向北方，太液池的波光仿佛映在浑浊的眼底："当年金兵南下，秦家祖上秦梓散尽家财助岳家军粮草。有些债，站着还比跪着强。" 乾隆二十八年春天，秦家老宅后院的玉兰开得正好。 辞官归隐的秦大士握着孙儿的手临摹，宣纸上的墨迹力透纸背。 管家急匆匆送来邸报，说蕲州城破时，有个叫秦钜的七品通判带着全家老小战死城门，正是秦桧曾孙。 他笔锋在"钜"字上重重一顿，秦大士长叹一声："忠奸岂在血脉？" 窗外玉兰花簌簌落下，盖住了砚台里未干的墨。 信息来源： 《清史稿·选举志》《南京府志·人物卷》《杭州岳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