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锋便装去开女儿的家长会,被人问起:老哥贵姓?干啥工作的? “您贵姓?在哪个单位高就?”1974年3月的一个午后,北京某小学教室里飘着粉笔灰,坐在后排的家长打量着身旁这位灰布中山装的中年人。华国锋放下手中的会议记录本,笑着回应:“免贵姓华,给群众跑腿的。”这段发生在特殊历史节点的对话,恰似一滴水珠折射出太阳的光辉,映照出这位政治人物贯穿始终的平民底色。 当时刚当选政治局委员的华国锋,处理完上午的国务会议就匆匆赶往女儿学校。教室墙上贴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角落里堆着防空洞施工用的铁锹。他特意叮嘱司机把吉普车停在两条街外,踩着早春的泥泞独自走进校园。当邻座家长听说这位“老华”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啧啧称奇:“您这工作强度,赶上我们车间主任了!”华国锋摆摆手:“给老百姓办事,哪能分白天黑夜。”这段鲜为人知的家长会经历,在三十年后被校工回忆起来,仍觉恍如昨日。 追溯这种作风的根源,必须回到1953年的湘江之畔。那年深秋,毛主席在株洲专列上首次接见湘潭县委书记华国锋。当主席问及全县互助组数量时,这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年轻干部竟掏出随身携带的蓝皮笔记本,用钢笔在空白页画出三幅柱状图。“您看,韶山冲的互助组比去年翻了两番,但耕牛配给率还卡在七成。”这种带着泥土味的汇报方式让主席眼睛一亮,特意留他共进午饭。餐桌上摆着辣椒炒肉和空心菜,华国锋说起在交城打游击时用酸菜汤配窝头的日子,引得主席开怀大笑。 历史总在偶然中孕育必然。1971年林彪事件后,毛主席多次召华国锋到中南海游泳池讨论工作。工作人员记得有次主席突然考问:“要是让你管全国农业,头件事做什么?”华国锋不假思索:“先把全国生产队的账本晒到太阳底下。”这种务实态度让主席在1973年八大军区司令员会议上直言:“华国锋同志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三年后那个春寒料峭的四月,当主席提议他担任中央第一副主席时,正在田间查看小麦长势的华国锋连夜赶回中南海,裤脚上还沾着河南的黄土。 关于1976年秋天的惊心动魄,历史档案里藏着耐人寻味的细节。10月6日行动前夜,华国锋在办公室反复擦拭那支跟随他二十年的金星钢笔。当工作人员提醒他该换支新笔时,他说:“老伙计用惯了,能写清楚文件就行。”这种务实作风同样体现在对待邓小平复出问题上。1977年3月中央工作会议期间,他私下对叶剑英说:“改革开放这盘棋,需要老将出马。”后来在审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时,他主动提出:“对我的工作要多写缺点,少写成绩。” 卸任后的华国锋住在西皇城根九号院,院子里种着葡萄和冬枣。每月领到工资,他总要分出三分之一接济老区群众。有年冬天,山西交城送来两筐大枣,他转手就送给胡同里的孤寡老人。街道主任老李头有次打趣:“您这级别该住小洋楼,咋跟我们挤大杂院?”华国锋指指晾在竹竿上的旧棉袄:“能挡风遮雨就行,当年在吕梁山打游击,有个草棚子睡觉都是福气。” 最让街坊们感慨的是1995年那次返乡。交城百姓听说华老回来,自发聚集在汽车站。他让司机绕道后山小路,结果还是被放羊的老汉认出来。面对乌泱泱的欢迎人群,他站在拖拉机车斗里喊话:“乡亲们的情意我领了,但地里庄稼不等人,大家伙都回吧!”当晚住在县委招待所,他坚持要和工作人员吃同样的白菜炖豆腐。次日天没亮就悄悄离开,留下张字条:“添麻烦了,水电费已结清。” 2008年8月20日,八宝山革命公墓外的槐树落着秋蝉。遵照遗嘱,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只有家乡带来的黄土撒在灵柩上。当年那位在家长会上与他攀谈的工人后代,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他带着孙子在交城卦山陵园献上一束野菊花:“看看,这就是你课本里说的华爷爷。”山风吹动松涛,仿佛在诉说那个关于初心与本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