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平安夜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街角的梧桐树晕染成朦胧的水墨画。我握着凉透的咖啡杯,指尖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十八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午后——林夏蹲在教室后门的水洼里,用半截粉笔画出歪歪扭扭的彩虹。
那时的我们总爱在课桌底下传递纸条,她用圆珠笔在作业本背面写满《流星花园》的台词,我则用修正液在她课本上画漫画。班主任经过时,她会突然把数学卷子竖起来挡住我们的秘密基地,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蝴蝶。直到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她把皱巴巴的信封推到我面前,里面装着攒了三个月的零钱,硬币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周末去游乐园好不好?"她咬着吸管小声说,冰柠檬茶的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白色校服上,洇开一朵透明的花。我们翻过生锈的栅栏时,她的帆布鞋陷进泥里,却执意要把我背过那片积水。旋转木马亮起彩灯的瞬间,她突然把额头抵在我肩上,发丝间飘来橘子味的洗发水香气,混着夜风里隐约的爆米花甜香。
后来我们在大学城的出租屋里分享同一副耳机,她总在凌晨三点发来实验报告的草稿,光标在屏幕上跳动成连绵的星河。直到某个飘雪的清晨,她发来机场安检的提示音,对话框里躺着张泛黄的拍立得——我们初中时在照相亭拍的合影,相纸边缘已经卷起毛边,像被岁月啃噬的信笺。
此刻咖啡馆的蓝牙音箱流淌着坂本龙一的钢琴曲,我望着玻璃门外匆匆走过的行人,忽然发现林夏也戴着那副褪色的千与千寻腕带。她驻足在雨中回望的刹那,我看见她耳垂上晃动的银杏叶耳钉,那是我们毕业时用易拉罐拉环改造的纪念品。当两把透明雨伞在街角相撞,她抬头时的神情让我想起那个在操场捡到我掉落的校牌的下午。
"原来你在这里。"她呵出的白雾在镜片上凝结成霜,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看雨帘中的霓虹,她新烫的卷发垂落肩头,却依然保持着当年写字时的握笔姿势。当她说起在东京实验室培育的蓝玫瑰品种时,我看见她无名指上空转的戒圈——那是我们高中时用铁丝编的友谊手环,如今被岁月镀上了温润的光泽。
暮色渐浓时,我们走进二十四小时书店。暖黄的灯光下,她指着《挪威的森林》扉页的批注轻笑:"你看,我果然还是改不掉在书上乱写的毛病。"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电影票根,日期显示是七年前的平安夜。当我们的影子在书架间重叠成完整的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像枚银币卡在梧桐枝桠间,照亮了她眼角细密的纹路里,那些未曾褪色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