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打脸嫡母一家

社会 05-02 阅读:67 评论:0

4

春芝在晌午就带回了新消息。

侍卫查到了我小娘,的确不远,就在京郊的庄子。

是最苦的佃农人家。

我听得心口一疼。

我小娘柔弱温顺,绣花久了都会眼睛痛,如此劳作,她怎吃得消。

春芝细细道来。

我这才知,当初这家子人收到我从京都送来的银钱。

就打定主意来京都,但路途遥远耗费大,他们就狠心将我小娘发卖。

为了钱多,甚至预备卖入青楼。

是小娘昔日旧邻花钱买下,才免得她流落。

小娘另嫁后,因实在挂念我,就和柳叔叔一路颠沛也来了京都,在京郊赁地种田过活。

这些年,过得实在辛苦。

我取下入宫前小娘送我的玉环。

将我亲手为她做的荷囊和一枚凤钗交给容露。

「将我娘他们接来。早进纪家门我就看到旁边那处宅子甚是不错,既在出售,就买下来送给我娘吧。」

「将此信呈递天子,这是我求的第二个恩典。」

封妃向来要荣荫家族。

我上求一道将我娘封为诰命夫人的圣旨。

容露得令,立刻躬身出了门。

5

晚上用膳时,嫡母不准我出去。

大嫂派人送来两个馊掉的粗面窝头。

「如今家中没有收入,大家都要辛苦些,特别是那些挣不了钱的人。」

那两个碎嘴的丫鬟则不停议论。

「不知道隔壁搬的什么人过来。从下午就开始往里面抬东西了,那红木,那珊瑚树,皇帝才用的吧。老爷亲自去了好几趟,都没看到管事。」

「肯定是个大官!大公子现在还在那守着呢,要是能攀附上一个,纪家岂不是发达!听说大娘子已经连夜叫大小姐回来了——」

「听说明天就要搬进来呢!把你那簪花借我戴一个,万一有合适的管事……」

声音没了。

春芝关上了窗。

我伸了个懒腰,怀孕两个月,没什么胃口。

看到这些吃食只有些泛酸。

连暗卫送来的御膳房吃食也吃不下。

就在这时,容露回来了。

她脸上还有骑马吹红的痕迹,略暖了暖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食盒。

「夫人知道娘娘安好,高兴得什么似的,立刻亲自上阵杀了鸡,做了一碗鸡肉丸子。」

我柔弱的小娘,竟也能杀鸡了。

她又从斗篷下面掏别的,手帕,耳环,发簪。

全是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足足十样。

「夫人说,年年娘娘生辰就置办一样,只是没有门路送进宫。现在娘娘好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就放着玩。」

我伸手摸着那些做工粗糙的首饰。

早已波澜不惊的心热血一暖。

「娘娘,夫人本今晚就想见您,只她不会骑马,临近宵禁,只能等待明日。」

「明日正好,黄道吉日,是个侨居新家的好时候。」我笑,「给纪家送帖子,请他们一起去看看。」

6

第二天一早。

家中热闹极了。

纪家收到了隔壁宅子的帖子,邀请后日乔迁之喜。

都喜笑颜开。

一家人叽叽喳喳,嫡母叫了嫡姐回来,嫂嫂也邀了自家娘家未婚姐妹后日一并来。

只等着一鸣惊人。

至于我,在早膳时嫡母单独给我指了路。

「你既不中用了,那在家中几年的吃食钱还得换回来!」

「后日我给你安排了相看,那管事儿子我看你就算了,二婚妇人人家兴许瞧不上。另有一个我娘家侄儿,前年死了老婆,虽然瘸了腿,但家中做生猪生意,家底颇厚,便宜你了,若是你不依,到时候发卖去了烟花地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容露勃然大怒:「大胆。」

我示意容露沉住气。

嫡母皱眉:「不是说宫中出来的规矩都好吗?怎么如此粗鲁。老丫鬟,你也没闲着,我给你安排了后巷的那个老光棍,容你从我家出嫁,聘礼彩金我们收九成就行。至于你那好姐妹,我瞧着比你脾气好,到时候先留下来,给我女儿教教宫里规矩,然后再嫁人——那时候,给她留着的那屠夫老婆估计也死了,正好。」

我听了这肚子糊涂话,气笑了:「父亲呢,也是这样考虑吗?」

我爹摸了摸胡子:「你母亲也是为你好。趁你被贬逐出宫的丑事没传出去,远远地嫁了。不然以后只能便宜嫁。」

大嫂阴阳怪气:「就是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谁叫你不好好努力呢,你要还是采女,没被贬出宫,能是这样?」

我叹口气:「是啊,谁叫我不是采女了呢。谁让我辛辛苦苦忙了那么久,最后却不是采女了呢!」

嫡母命人将从我房中偷拿出来的礼物扔在地上。

精致的荷囊,一针一线的护膝,给嫂子的帕子,还有给两个侄儿的猫眼石吊坠。

那些凝聚我心意的礼物,散了一地。

她踩上去。

「你从宫中出来,就带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既然不值钱,就得靠你自己挣回钱来!」

我站起来,兄长一下警惕蹙眉。

「你要去哪里?这两日,没有我们的同意,你不能外出。在家安心待嫁。若是你敢耍滑头不肯嫁,可试试我的拳头。」

我看了他一眼,折身回屋。

7

回屋第一件事,我让容露命人出面,要坊正将几个用我银子买的铺面暂停营业封存。

天子至孝,他们若还是我名义上的「父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怠慢,天子也不过是对他们斥责几句。

然后,这群人照样可以用我的名义,狐假虎威。

过得舒舒服服。

而生我养我的小娘,受了这么多年苦,却没有任何补偿和名分。

他们不配!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铺子是中午被关的。

纪家是下午开始发慌的。

「真是晦气,看来是知道了知知的丑事,现在就开始报复了!」

兄长皱眉:「早知道上回不该卖那发霉的药!被告官时靠用她的名头摆平,现在麻烦了!」

嫡母一咬牙:「本打算将她嫁给我侄儿,现在要不大郎还是把你谈生意的那个亲王府庄子的三管家的儿子请来,看看能不能搭上这条线。做个妾当个奴婢也可以!」

他们更打定主意,准备明天人一来立刻来发卖完。

我懒懒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醒,简单收拾妥当,我第一件事就是让容露和春芝将后院的铺被都收走。

恢复原来的样子。

那两个发霉的馒头僵硬了。

我摆好在床头。

窗棂上的旧纱,用手一戳,就坏了。

至于门口的花,不必动手脚,早就蔫巴了。

浑然天成。

8

此刻,整个纪家都轰动了。

隔壁将要搬进来的是个二品诰命夫人的消息传遍了家里每个角落。

我的院子离隔壁近。

外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天呐,不敢想象这夫人是什么来头?!定然是儿子是个大官!」

「也许是女儿呢?!」

「女儿?女儿那至少是个嫔!」嫡母在门口声音特别大,生怕我听不到,「可惜啊,有的人贱命,没这个运气!连累一家人!」

我嫡姐也回来了,一回来本来要抢回这间屋子的。

看到里面这么破败,生气踢倒两盆花,骂骂咧咧扯着嫡母袖子要回她院子住。

大嫂忙着给自家未婚侄女表亲们梳妆打扮。

「从这个后院就可以看到那边,位置特别好。以后挨邻择近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嫡母听了,生气骂她:「你自家妹妹还在这里,你先顾娘家?」

仿佛隔壁的富贵马上就要到自己家了。

一会。

「天呐!我看到了礼部侍郎家的夫人!」

「要命啊!还有相府家的车驾,到了,到了门口!」

「这个隔壁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这么多桌,这得多少钱。」

兄长的声音发颤,几步过来:「母亲,快快,把你压箱底那个之前知知送出来的发簪拿出来,给我芸妹妹戴上——我看到了亲王家的车驾来了——」

他拼命擦汗,脸紧张到哆嗦。

我爹还没反应过来:「啊?亲王家?是亲王府庄子的三管家的儿子?来相看知知?」

兄长一跺脚:「什么管家!是礼亲王,天子的亲弟弟!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别说那几个铺子,就是半个京城,都能横着走!还不快让芸妹妹打扮打扮!」

后院忙作一团。

嫡母冷笑:「对了!今天一定要看好后院,把门锁好,不能让知知这个晦气的出来丢人现眼。」

然后乒乒乓乓,开始钉我院子的木门。

容露给我端了把椅子,坐在中间晒太阳。

我不时给他们指挥:「钉斜了,用力点,没吃饭吗?」

嫡母怒极:「贱/人!有你乐的,等会儿宴会结束,我就让两个相看的亲自来试试你,看看谁给的钱多谁就带走你!」

装了这么多年的慈爱和大度终于暴露出原本的恶毒。

「母亲,可真是慈爱啊。」

9

忽然,纪家有人递帖。

父亲嫡母慌忙出去。

小地方人家,见不得大场面。

才一会儿,嫡母就先派了孙妈妈回来,说是永平郡主来了。

这位郡主可了不得,是天子的表姐,在宫中长大。

今天数一数二的贵客。

兄长话都说不清楚了:「上一次,我去宫门口送信,曾远远看过那郡主一次,当时她车驾还慢了几步——该不会,该不会,她看上我了吧。」

嫂子啊了一声:「夫君,那你,那你不会不要了我吧。我可是给你生了两个儿子。」

「你莫要慌。她要真的看上,你好歹也是先来的。难道不能像王宝钏薛平贵一般来个平妻?」

「夫君,你真好。我替你重新梳一下头发,对了,这身衣裳太素了,要不要换换——」

他们刚刚去换衣服。

第二个丫鬟就跑过来了。

「是来找纪家二小姐的。」

丫鬟带来了嫡母的吩咐:「大娘子说了。这二小姐既已贬为庶人,就少些麻烦,就说在家中养病,不便见人。」

然后要钉门的人抓紧时间——

千万不要让我出去,打扰他们和贵人建立良好关系。

这回,连容露都气笑了。

「找死。」

「能不能成功找到死,就看等下他们的表现了。」

10

果真不负所望。

嫡母说了我生病之后,马上又说,我因为忤逆不孝,其实也在家中禁足。

然后让郡主不必管我这种小事。

郡主这回张大了嘴。

她性子我最是知道,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小事化大之人。

不然我也不会专门给她下了帖子。

她听完话,然后侧面确认了纪家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份,立刻站起来,麻溜上马回宫。

临行前,她摸了摸我嫡母的脑袋:「长得真结实啊。」

嫡母喜滋滋回来,洋洋得意摸着头发和一众女眷讨论郡主这句话的意思。

有人说是不是说发型啊。

说起发型,有人想到了我。

嫡姐叫道:「对了,知知不是在宫里当过几年宫女吗?肯定特会伺候人,让她来给我们梳头。」

便在这时,隔壁传来消息,新封的诰命夫人到了。

后院哗啦啦都出去了。

11

纪家两口子跑得最快。

生怕赶不上给诰命夫人行礼。

错过美好的第一印象。

刚刚到了门口,就看到了跟在太监旁边传旨的春芝。

嫡母还傻不拉几呵斥:「春芝?你在这里发什么疯?还没轮到你相看,你来这里丢人现眼?」

她还没上前,就被太监一个巴掌扇肿了脸。

「大胆!」

旨意自宫中直达。

而门下跪着接旨的,赫然便是我那被发卖后已转为良籍的娘亲和她夫君,邻居柳叔叔。

接完旨意,下一步,便是诰命夫人接受在场的恭贺。

按照级别,像父亲嫡母这样的白身是要给她跪下行礼的。

此时此刻,终于回过神来的父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到底走了什么好运,嫁了个什么男人?」

而嫡母则直接站了起来。

「她一个跪下给我洗脚的贱婢,也配我给她磕头?!」

啪的一声,这一回,巴掌下去,两颗牙掉了。

父亲嫡母都跪了下去。

娘亲从来谨小慎微,一辈子温柔被欺辱,此时此刻,竟有些坐不住。

春芝站在她旁边,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夫人安坐。」

嫡母不敢动,但眼里都是不平和愤怒。

兄长和大嫂则紧紧蹙眉,满眼都是不服气:「不过就是运气好嫁对人!有什么了不起!」

另一个小声嘀咕:「若是我被郡主看上——」

而这时身着骑服俏生生站在旁边的郡主扑哧一笑。

「什么嫁了好男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因为夫人是贵妃娘娘的生母呢!」

地上数人如被雷劈,目瞪口呆,片刻齐齐念了一句。

「贵妃娘娘?!」

郡主歪头,马鞭微晃:「对啊?你们不知道吗?宫中刚封的宸贵妃。就是在你们家养病不让外出那位啊——哦,对了,知道贵妃娘娘病了,陛下可紧张了。亲自来探望呢。」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别担心啊,我跟陛下说了,你们把他心爱的宝贝贵妃娘娘照看得可好了!请了最好的大夫,住着最好的院子!」

大嫂咚的一声昏了过去。

嫡母立刻要站起来,想要往家跑。

郡主歪头:「干嘛呀,诰命夫人让你起身了吗?如此不知礼?还是不敬夫人?」

嫡母脸色惨白,结结巴巴:「我,我——我是想回去——给她送点吃的。」

郡主摆手:「哦,那倒不必,陛下亲自赐了御膳房的美食一并送来。这不,马上要一起开宴了?」

嫡母身子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父亲膝行一步,给娘亲磕了个头:「簌簌,你行个好,让,让我们先回去——」

春芝斥责:「大胆,岂敢直呼夫人名讳,掌嘴!」

12

打完了嘴巴子。

天子的御驾也来了。

父亲像个死人一样在前面带路,嫡母几次腿软,又被两个太监搀起来。

到了外院。

天子冷哼一声。

父亲立刻跪下,颤巍巍立刻去拆封好的门。

半天拆不开,手也冒出了血。

两个侍卫拔出长刀,父亲立刻吓尿了。

但侍卫只是砍开了门。

门开了。

我在房中拿起手帕,按在唇边,轻轻咳嗽。

天子快步走过来,经过被踢倒的破败的花草,进了破败的院子,看过朽坏的窗纱。

他哼。

冷哼。

怒极而哼。

最后看到我捏着帕子轻轻咳嗽。

而桌上只有冷茶和两个发霉的馒头。

他不哼了。

转过头去,看死人一样,看向了一旁的父亲和嫡母。

「安敢如此?」

嫡母眼睛一白就要跟大嫂一样昏过去,但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又生生醒转过来。

「拖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父亲慌忙惨叫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草民不知,草民真的不知道她是贵妃娘娘——草民以为,以为她就是被驱逐出宫的庶人——」

容露冷笑:「纪老爷可是说过,就算是天子女人又如何,落到你手里还不是想卖就卖,想打就打。」

我委屈红了眼睛,抓着天子的手:「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父亲拉着嫡母在地上磕头。

「陛下明鉴啊,人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是草民的骨肉血亲,就算有万般不是,草民也是疼爱她的啊,陛下,给草民一个机会,草民一定好好弥补,深刻反省。」

天子至孝,更重名声。

果然,听见了骨肉至亲,天子抓着我的手微微一顿,后面的打杀说不出口。

而就在这时,一声娇滴滴的「母亲」传来。

刚刚重新梳妆的嫡姐只看到天子仪驾,不明就里,装模作样跑出来,一边用手抚着自己头上的发簪。

一边想来个偶遇。

而天子只看到了她头上原本属于我的发簪。

而我身上无一首饰。

容露等人跪了一地。

而嫡姐看到天子看她,竟还露出了练习已久的微笑,微微勾了勾眼睛,用手撩拨了掉在脸旁的头发。

「母亲,这是——」她的无辜还没装完。

「放肆!」天子一声冷喝,嫡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像只蛤蟆一样跳了一下。

他冷眼扫过众人:「德行无状,杖四十。」

我看了一眼行刑的大太监。

然后擦了擦眼泪,不动声色继续委屈:「陛下,说起娘亲,臣妾现在都还没见过她呢。」

13

从我带着天子出院门开始,父亲嫡母顾不上嫡姐,只拼命表演。

他们赔着小心,不停说着对我的喜爱和歉疚。

说如今膝下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说养了我多年,将我送进宫,就是知道我是个有福气的。

然后提出要给我应有的名分。

给我马上开宗祠,将我记在嫡母名下,让我认祖归宗。

嫡姐在后面不停跺脚。

大嫂醒了知道了情况,又昏了过去。

兄长还在忙着接他那个管家儿子过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等到了柳宅,父亲嫡母不得不停下来。

嫡母气得眼睛滴血,哑着嗓子跟父亲说:「这个诰命夫人本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闭嘴。」

见到娘亲的那一瞬,她眼眶就红了。

十年未见,她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我的手,仔仔细细看着我的眉眼。

「瘦了。」她声音都是哭腔。

一旁的柳叔叔也红了眼睛。

这么多年,娘亲和柳叔叔一直在一起,但并未再有别的孩子。

我伸手扶起柳叔叔,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多谢阿爹。」

父亲当场破防,自己也闭不了嘴了:「知知,你叫他什么?!」

我慢慢一笑:「我随娘亲在庄子长到十岁,从来只有小名,未有姓氏。只因预备要卖的庶姐病死才得了个替身身份,从我记事起,便只知有母。今日我母亲在此,她的夫君,自然便是我的父亲。倥偬二十载,今日终知我姓,认祖归宗,偿心头之愿。」

我取出昨日春芝为我录的籍册补正:「这才是我的名。柳舒意。」

「你是我纪家的人!什么柳家?我家的!凭什么!你给我——」

一向柔弱的娘亲此刻站在我面前:「你敢?!」

父亲气得扑上来,被护卫一脚踢开。

天子看完了这场认亲,伸手牵着我,目光扫过隐隐期待的父亲,看过跌坐在地的纪家人,最后只看向柳叔叔:「平身吧,柳国丈。」

一声称呼,尘埃落定。

父亲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而嫡母捂住胸口,气得浑身颤抖,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听见后面的封赏,她更是差点气得吐血。

「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她伸手来抓,我脚步一晃,跌靠在皇帝怀中。

天子大怒,将嫡母当场拖下去打了几十大板。

14

既认了亲,场面上的人都亲亲热热开始说起话来。

一口一个柳国丈,一个夫人。

场上其乐融融。

而就在这时,本已安静的隔壁后院传出兄长清楚的声音:「人呢?谁把她放了?不是说了今日要相看吗?」

刚刚受刑过来的嫡母只恨不得翻墙过去捂住兄长的嘴巴。

「什么相看?」天子问。

我不说,看向了父亲。

他哆嗦着嘴巴,不能不答:「都是这个贱妇!」他看向后面奄奄一息的嫡母,「都是她挑拨,说,说知知,不不不,说贵妃娘娘回来了,料定嫁不出去,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补充:「不是一户,是要两户。妾身柔弱,真不知如何选择是好,才让春芝进宫来请陛下做主。」

天子气笑了:「还两家?带来看看。」

「陛下,陛下,都是这个贱妇一人的主意,和草民,和草民儿子无关啊!」

嫡母吐出一口血:「老匹夫——明明是你同意,你说的——」

狗咬狗之间,那两个候选人带了上来。

一个是嫡母娘家的瘸腿侄儿。

一个是亲王府一个田庄不见经传的某管事的儿子。

来之前,两人还得意洋洋。

声音大得这边都听得清楚。

「怎么,要在那边试?不是说好在纪家吗?怎么纪老爷说话不算话?」

亲王满头是汗:「陛下,臣弟下来就好好料理这帮狗东西!」

等上来一瞬间,这两个相看的,看清面前之人,直接瘫软。

只剩下拼命磕头。

至于什么主意,谁给的什么好处全部都竹筒倒豆子,说得完完全全!

兄长跪下大声喊冤。

「都是母亲逼我的,都是她逼的!」他不停甩锅。

嫡母哆哆嗦嗦:「你,你?!不是你和你爹你媳妇出的主意?!」

而一直没说话的大嫂,这时候忽然破釜一般大声道:

「不是草民僭越,实在是家门不幸——昨日早上,民妇母亲发现,陛下这位娘娘隐隐有呕吐之态,像是怀了孕——所以,所以母亲心急,才出了这个主意,想要掩盖丑事。母亲猜测想来陛下数年后宫无所出,娘娘是为了争宠才会假怀孕,也因此才被赶出宫——所以就想快点处置了她!」

父亲随声附和:「的确如此,草民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一说到此,皇帝脸色顿时变了。

我沉默地看着父亲。

而下面几人却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

「说来不怨我们猜测,她从小就招蜂引蝶。」

「回来时好几次看见她宫女偷偷找侍卫。」

「定然有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

而娘亲和继父都跪下,为我各种辩驳。

两相对比,格外分明。

天子听完了这些糊涂话,转头看我。

「先头,朕还觉得贵妃是不是有些心狠——毕竟骨肉至亲,不过是龃龉口齿之争,略微惩戒一二,流放三千里就算了。」

「现在看来,舒意啊,你还是太过心软。便是这样,还求着为他们留一条命?」

他转了转翡翠扳指。

再抬头,只剩下勃然杀意。

「纪柘、纪氏,一众人等,欺君罔上,收入大牢。按律处置。」

15

纪家所有产业全部充公。

回到了原本的穷困潦倒地步。

我将那些用我银子置办的产业宅子都收回后,全数送给了娘亲。

容露细心,我将她暂留宫外帮着母亲打理照看。

几个月后,我顺利生下小皇子。

天子大喜,大赦天下。

本要哭昏了吓破胆的生父和嫡母也都赶上时机,被大赦,改为流放三千里。

他们却不知道,这并不是恩赐,而是新的惩罚。

纪家出事时,原本大闹和离的嫡姐安静下来不闹了,却被早已忍无可忍的夫家休妻出门。

家中穷苦至极,又多了一张嘴。

他们想来想去只有找娘亲求助。

软话硬话准备了一箩筐。

结果门都没能进去。

结果只看到流水似的赏赐送进去,无人理睬他们。

生父又费尽心思去找到容露,说自己愿意休妻,只要容露嫁给他,未来容露就是贵妃娘娘的继母,到时候何必再做奴才?

容露气得哆嗦。

两个大嘴巴子打了出去。

两个侄儿反而看得喜笑颜开,终于可以不用再去费尽心思读书了。

他们欢呼雀跃。

流放时间在即,必须马上出发。

但纪家折腾一番,哪里有路费。

这一回,生父咬牙用了老办法,继续卖人。

他卖了嫡母和嫡姐。

用的还是嫡母当初卖人的牙婆。

嫡母哀求无果,步入当初和娘亲一样窘迫的境地,和生父在家中大闹一场,偷了一半钱跑了。

我扯着天子衣带,央求说想要微服回家看一看。

「重人」临死前,他又恨又怒:「我是贵妃的生父!你竟敢抢我的钱!」

兄长一把推开他:「我还是贵妃的哥哥呢!」

而两个小侄儿承祖和天赐则看着这一切。

到了流放地时,他们依葫芦画瓢,又抢了兄长的食物。

一家人就这么没了。

收到消息的我,听完了这一桩荒唐事。

慢慢放下冷掉的茶水。

人走茶凉。

重新备茶,马上,我的小娘就要进宫来看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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