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理发店，理发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美女。后来我去外地上学，就没留意过这个理发店。前段时间和发小聊起这个理发店，才得知当年她在村里干的第三年，就被邻村一个去广东打工挣点小钱的人骗走了。 发小抽着烟说这些时，我们正蹲在村口老槐树下。他说那男人每次回村都穿花衬衫，裤腰挂着翻盖手机，在理发店门口晃悠，见人就说广东的发廊有多时髦。 我突然想起她剪头发时总戴的那副红框眼镜，镜腿缠着透明胶带。有次我妈让她给我剪平头，她拿着推子笑："小孩头发长得快，留寸头显精神。"推子嗡嗡响着，她另一只手总扶着我头顶，掌心暖暖的。 发小说她走的那天，有人看见她背着个帆布包，里面塞着那套蓝白条纹的理发围布。男人骑着辆崭新的摩托车在路口等她，车后座绑着个印着明星头像的行李箱。村里的老人们站在自家门口看，没人说话，只有她家那只老黄狗追着摩托车吠了很远。 "后来呢？"我问发小。他弹了弹烟灰，说去年在县城超市遇见她。她推着购物车，里面堆着纸尿裤，头发剪得很短，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看见发小时她愣了下，没等开口，就被个瘸腿男人拽着胳膊走了，男人嘴里骂骂咧咧，说她动作慢。 我想起她理发店墙上贴的海报，是她自己画的发型图，旁边写着"烫染半价"。有次放学经过，听见她在里面唱歌，是那首《后来》，跑调跑得厉害，却比录音机里的好听。 前几天回村，看见理发店改成了快递点。老板娘给我找快递时，指着墙角说："那堆旧书是以前理发的姑娘留下的，说等她回来取，都放了十几年了。"我瞥了眼，最上面那本是《美容美发教程》，扉页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2008年，要去广东"。 发小突然接了个电话，挂了说："刚才超市老板娘说，看见她在门口捡纸壳子，怀里抱着个脑瘫孩子。"风刮过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极了当年她推子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