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 木门月 树木葱茏，大地舒展。太阳明晃晃的，晃得人不敢直视。这个时节，真适合“伏”在家里。 盛夏之时，绿茶必备。最好有紫砂茶具一套，置于竹制茶盘之上，茶炉亦断不可少。山泉水不易得，“桦林山泉”、“碧岩山泉”等纯净水也可。一个电话之后，自有麻利小伙送来一大桶。茶叶亦不可太差，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太平猴魁、毛尖……中等即可。茶炉上水，听水自茶盘下水桶中抽入烧水壶，又在烧水壶中慢慢烧开，不亦快哉！茶具在消毒锅中煮了，或用开水烫了，干净可爱。此时，茶叶已在壶中泡醒，倒入茶杯啜饮，一杯复一杯，直至全身汗出，两腋生风。知堂先生云：“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身居单元楼，“瓦屋纸窗”已成乡愁，二三朋友共饮，亦成奢侈！一日悠闲，有朋自来，共饮一壶茶，聊些有趣的话题，此亦人生一大快也。 消夏，凉席亦不可少。可置于床，亦可置于沙发，亦可置于地板。大热天，最宜躺在竹席上看书。或陶令、摩诘，或知堂、实秋、语堂，或汪曾祺、贾平凹……年近知天命，开始偏爱冲淡平和之作。而夏日的竹子和竹器，总给人心中带来凉爽。 想起去年夏天在双龙口游览的事了。景点建在两河交汇处，故名“双龙口”，四面高高的围墙，像是古堡。好在里面有一方芦塘连着一方荷塘，池塘边修了许多小木屋，人坐在木屋里竹椅上喝茶吃饭，凉爽极了。尤其是，那些小木屋掩映在竹林里，更有了一番优雅的味道。竹子是湘妃竹，北方不易栽活。也真是难为了景点开发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池塘边栽活了一圈竹林。春日看柳，夏日看竹，于我，是理想中的事了。为什么偏偏喜欢竹林？恐怕是受了郑板桥的影响了。郑燮笔下的竹林，并不同于现实中的竹林，却更显美的精神！还有那吴昌硕，竟然用朱红色颜料写竹，更让人刮目相待了。 因喜竹，家里竹器多多，竹席、竹椅、竹案板、竹菜板，甚至竹的捣蒜罐子，也散发着美的光泽。入伏后，在办公椅上置一方竹垫，屁股下才觉得安然。不然，遍身溽出热汗，连篇累牍的公文，就让人虚脱了。 消夏，水果亦不可少。最适宜的莫过于西瓜。明代诗人瞿佑诗《红瓢瓜》中写道：“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猩血沁中央。结成曦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酿浆。”因此，西瓜有个雅致的别称，叫“青门绿玉房”，因由西域传入中国，故称之为“西瓜”。好吃的西瓜必产自砂质土壤，且喜温暖、干燥的气候。因此，好西瓜必产自新疆、宁夏，以及黄河两岸的砂地。 在甘肃，靖远西瓜很有名。靖远地处黄河谷地，土壤多砂质，有黄河水灌溉。当地人称“石头缝里”种的瓜，汁多味甘，瓜瓤甜美通透，口感极佳。又富含硒元素，称“硒砂瓜”，对人体很有益。买几个正宗靖远西瓜解暑，亦是一大快事。 吃西瓜最好是口渴难耐之时，若饭饱腹胀，好瓜也吃不出美味。记得二十几年前的炎夏，去承包地里割麦，干粮和水早早用完了。正当午时，太阳毒辣，在回家路上遇一小贩叫卖西瓜。不再讨价还价，胡乱买了一个，用割麦子的镰刀杀开，一口咬下去，真是甜美无比。此后，无论什么西瓜，都比不上那日的西瓜了。 消夏，浆水面亦不可少。浆水是西北独有的调味料，具有开胃、消暑之功效。一到炎夏，讲究人标配的午餐标配就是一盘猪蹄，一碗浆水面。煮得很糯的猪蹄，晾冷了，直接用手抓着吃了，满口余香。为解油腻，再来一碗浆水面，最爽口不过了。浆水是发酵之物，酸、爽。锅里倒油，放入葱花、花椒粒、辣椒丝炒香，然后将浆水倒入炝锅，一种奇特的香味就会钻入鼻孔。正宗的浆水面是手擀面，麦面和豆面和在一起手擀，讲究个柔韧。酸爽的浆水、柔韧的豆面条，配上翠绿的韭菜咸菜、红红的油泼辣椒，可谓五色俱全、五味俱全了。再配上一盘青椒土豆丝做小菜，即是陇西人夏季最具代表性的美食。陇西人评价谁家的媳妇儿能干，就看会不会做一碗可口的浆水面。 吃完一碗酸爽可口的浆水面，然后到公园、河边、吊桥上去溜达，看看景，吹吹风，纳纳凉，不亦快哉！ 在陇西，夏日还有个好吃的东西，即包核杏。这真是个好东西。熟了的包核杏，翡翠绿中透出橙黄，表皮非常光滑，像是一颗闪亮的珍珠。当咬破绿皮，舌尖抵达果瓤，你会被一种独特的香甜味陶醉。 陈源老汉的杏园就在渭河边。这是一个园艺高手，做务了三个园子，即牡丹园、樱桃园、杏园。初夏，刚刚看完他家的牡丹，樱桃就熟了。他家的樱桃树长得老高，据说是美国樱桃树种，得踩上梯子去摘。这樱桃很贵，刚刚采摘的时候，一斤二十多元，但采摘的人络绎不绝。一是新鲜，二是味道确实好。也曾在菜市场也买到这种“美国樱桃”，但就是没有他家的樱桃好吃。包核杏也一样，市场上买的远远比不上在这里现摘的。 陈源老汉的包核杏好吃，一到采摘季节，杏子价格自是不菲。摘来十几斤，放入保鲜盒，置冰箱冷藏，随取随吃，放个十来天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