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给月亮定一套自己的“时间”了人类正准备重返月球。这一次，我们不只是去插个旗、留个脚印，而是打算“安营扎寨”，建立长期的科研基地。美国、中国和欧洲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各自的登月计划。但在月球上“定居”，首先要解决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导航。你可能觉得这很简单，把地球上的GPS或者北斗系统搬过去不就行了？答案是：不行。如果宇航员在月面打开导航，它会立刻失灵，甚至可能把月球车导航到陨石坑里去。这倒不是因为月球没有信号，而是因为一个更根本、甚至有点违背直觉的原因：月球上的时间，和地球上的时间，流逝得不一样快。这不是什么哲学比喻，而是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所描述的物理现实。广义相对论告诉我们，时间并不是一个恒定不变的“节拍器”。引力会扭曲时空，引力越强的地方，时间就流逝得越慢。地球是一个大质量的天体，它的引力比月球强得多。这就导致，身处地球强引力“深井”中的我们，时间流逝得要比在月球上“慢”一点点。反过来说，月球上的时钟，会比地球上的时钟走得更快。到底快多少呢？科学家算过了，在月球表面，一个时钟每天会比地球上的时钟快大约 56微秒 （1微秒等于百万分之一秒）。56微秒，听起来微不足道。但对于需要“定位、导航和授时” （PNT）服务的现代导航系统来说，这就是个灾难。我们日常用的GPS，其精度依赖于纳秒（十亿分之一秒）级别的时间同步。光速是恒定的，导航卫星通过发送信号，地面接收器计算信号传递的微小时间差，来反推自己的位置。如果时间基准都错了，那位置自然就全错了。每天56微秒的误差，足以让月球上的导航系统在短短一天内积累数公里的定位偏差。这对于在复杂月面环境下精确操作的机器人、宇航员和着陆器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我们不能再依赖地球时间了。月球，必须有自己独立的时间标准。～～～～国际天文学联合会（IAU）已经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叫作 “月球坐标时”（TCL）。但光有名字还不行，工程师必须想出怎么在月球上实现这套系统。这比在地球上要麻烦得多。在地球上，我们有一套“地球时间”（TT），它巧妙地用“海平面”作为基准，校准了地球引力带来的时间偏移。可月球上没有“海”，更没有“海平面”。月球表面是连绵起伏的陨石坑和高地，在坑底和山顶，由于微小的引力差异，时间的流速还是会不一样。我们没法像在地球上那样，找一个统一的“标杆”。那怎么办？科学家讨论了几种方案，最终一个简单、务实，甚至有点“简单粗暴”的方案胜出了。这个方案叫 “驾驭”（Steering）。它的核心思想是：别管月球表面多复杂，也别管每个地方的时间到底差了多少。我们干脆在月球轨道上放一个“主时钟”，以它的时间为绝对权威。然后，月球上所有的地面设备，无论是在月球基地里的，还是在月球车上的，都内置一个接收器。这个“主时钟”会定期广播“现在是X点X分X秒”，所有设备一听到，就立刻强制把自己的时间“校准”到这个数值上。这就像一个严厉的教官在阅兵式上喊口令：“向我看齐！”管你之前是快了还是慢了，这一刻，所有人必须立刻对齐。这个方案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它不需要去测量每个地点的精确海拔和引力差，技术上简单可靠。事实上，地球上的很多时钟系统也一直在用类似的方法进行“校准”，我们对此经验丰富。～～～～现在，建立月球时间的技术路线似乎已经清晰了。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浮出水面：这套时间标准，听谁的？当美国、中国、欧洲的登月计划都在推进时，如果大家各自为政，你用你的一套时间，我用我的一套时间，那未来的月球基地、空间站和导航网络该如何互联互通？月球上的时间流逝得更快。而我们人类，可能需要用更快的速度，在技术之外，先找到那个能让所有人“对表”的共识。～～～～～～信源：Pascale Defraigne et al, Lunar Time, arXiv (2025). DOI: 10.48550/arxiv.2511.02709
